看着手下不仅毫无悔改之心,还越顶越凶,凯文气的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宋宇,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你要知道你今晚造成的损失有多严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最后这句太中下怀,宋宇脸色当场就变了。
“你说什么?”
刚才他顶完凯文还有点后悔,他心里知道,凯文对他不错,招的爽快,钱也不少,还要提他做领班。他本来下定决心,凯文要是再动手,自己就受着,绝不抵挡,哪知凯文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什么不好,非要提他中最大的隐痛。
这就是颗炸弹,谁点就炸谁。
“你再说一遍?”宋宇冷声道。
凯文这话纯属无心,他干脆地重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有问题吗?”
宋宇脸一黑,抬手砸出一块抹布,单手撑桌翻出吧台,豹子一样窜出去,直直把凯文扑倒在地。
他毕竟练过刀,手劲奇大,下手又黑,真干起来,在场人普遍不是他的对手,服务员和安保蜂拥而上,七八个人,七手八脚,花了半天才勉强把他按住。
“瞧把你妈日的!”被拉开的宋宇依旧嘴上不怂,“想卖老子的多了,排得上你吗!你牛逼个锤子!敢打老子!上个打老子的,现在还在绞肉机里呢!”
凯文也被众人扶起,他憋的脸通红,费老大劲才喘出一口气,“滚!”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宋宇大声,“滚蛋!你给我滚蛋!”
宋宇泥鳅般钻出人群,顺手摸走两台手机,往夜场外扬长而去。
十天后。
那晚回家之后,苏朝晖大病一场。
他高烧反复不退,浑身疼痛难忍,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时而惊恐呐喊,时而啜泣痉挛,时而汗如雨下,时而如坠冰窖。
短短几天,他水米不进,什么都吞不下去,人已形销骨立,眼睛深深塌陷在嶙峋的眼眶骨里。
苏玲请了医生上门来看,诊断结果是重度神经衰弱,伴有营养不良。也就是说神经衰弱是导致他五脏失衡的主要原因。
简单点说,他扛不住了。
他早就该病了。
或者说,他早就该休息了。
在昏睡的这段时间,苏朝晖反反复复做着怪梦,不堪回首的画面在他脑海变异重现,他梦见血泊里的兴旺活了过来,宋宇拿枪指着侯镇林,手指扣动扳机,砰得一声,枪声响起,血影刀光,半空中的断手飞向远方,血色的灯笼迎风飘荡…他在阴森的玉米地里穿行,前方道路变幻扭曲,熟悉的面孔交错浮现,亢奋的五哥,嗜血的丁火,是非不分的阮文君,玻璃杯砸在九妹头上,血浆溅了他一脸,渴求金钱和名望的贪欲面孔汹涌而来,化作狼藉里交缠的死亡之吻…冰冷的木棍挤压他的脚踝,他真切地感受到钻心的剧痛,他疼得嘶喊,他无力奔跑…空中响起嘹亮的号角,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置若罔闻,掉头仓皇钻进夜巷,里面黑暗冗长,错综复杂,他又进入了新的循环,苟延残喘,所有的人都在撒谎。
克制与恐慌,自责与伪装,疲惫与绝望。
这些矛盾的无法共存的感情在短时间内堆满,又被他极致的理性和无与伦比的意志力压在心底,积成剧毒,一触即发。
在黑衣男子出现的瞬间,他的意志彻底崩溃,瞬间毒入骨髓。
现在他终于能休息,也不得不休息了。
其实在包厢的时候,苏朝晖就可以肯定那黑衣男人就是杀害魏长风的凶手,除了人贩子的身份之外,还有他那对生命的漠视,他对自己的伤害没有任何计划,即兴而为,就像画家即兴画画,诗人即兴写诗一样简单。他们是天生的恶魔,只要他们有机会,随时都能夺走他人生命。
这几天,当晚接到报案的民警公安也来过几次,但苏朝晖病势凶猛,人都不清醒,更别说开口了,民警只能根据他那晚的报案内容,将博远,黑衣男子,魏长风等一些重点内容做出推测和串联,然而黑衣男人依旧下落不明,只能等苏朝晖清醒才能有进一步结果。
后面几天,苏玲谢绝了所有拜访,不再让任何人接近苏朝晖,她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她知道儿子身上有种病态的冷静和执拗,他所做的一切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感性的冲动,每一步都兼具计划,对策和备选方案,他的脑海里每天都在博弈,但谁也看不出他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苏玲只能守在床前,一碗水,一碗粥,一碗药汤,一碗青菜,一顿要喂一个多小时,经常累的在床边昏睡。等苏朝晖吃了不再吐了,她又换上稍微进补的肉汤,配上医生开的安神药,看着孩子彻底咽下去才放心,仿佛回到夜起看娃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