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并不知道他率着商队出发时她就在西市里为他们送行。
她喃喃地问:“他们要去多久……”
王祎答:“快则三年,慢则五年,走过十三个国家,将手上的东西卖完了就会回来,如果商队的人能活着回来,几乎一辈子不愁吃穿了。但路途凶险谁知道呢。”
繁芜看向弗玉,她不知该说这人有心呢还是其他。
她没想过来西州要见的人是陆蛮,而这人偏生只让她见陆蛮的背影。
“你这人真的是……”
“焉坏。”
她咬着唇,哭得不能自已。
第97章
耳边嘈杂的马蹄声逐渐停歇, 高台擂鼓声喑哑,只留下集市喧闹的叫卖声。
弗玉透过车窗薄纱看向繁芜,那女子眉眼盈盈, 泪眼婆娑。
她的目光仍旧紧盯着远方, 百人的商队消失的那个方向,他微凝眉, 淡道:“回去了。”
许久,繁芜才动了动捏着马缰有些发僵的手指,扯缰绳调转马头。
她垂眸的刹那又回头看了一眼远方,仿佛要记住此时天边的云彩,记住此刻西州河的波澜,也要记住西州城墙上的飞鸟与旌旗。
她知道很久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些了。
记住了,便是来过。
她只希望他年再见到陆蛮的时候, 他已成长为高大的青年,他走过了无数的沙漠与戈壁滩重新站在她的眼前。
他会与她与认识的人说起那些故事, 当他与旁人说起那些西行路上的故事时也是开怀的……
三年五载也罢, 事已至此, 她只能静候他的归来。
王祎见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容。心道还是年纪大了些, 伤别离时也能很快恢复。
初见时,只觉女子弱不经风,后来没想到柔弱的外表之下内里却是强劲坚韧,甚至任性的有几分骄纵,如今倒底是日渐敛起了锋芒。
弗玉对王祎说:“去大谙寺。”
繁芜似听见了,又没太听清,她微侧首, 到底还是没有彻底转过身来,只是微皱起眉, 她知道最不想见的人还是得去见的,因为弗玉不会让她痛快。
当她骑马走上大街的时候,隐约察觉到街道两侧不知哪个方向有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说不上来,这目光让她无比熟悉,却又不敢去猜。
……
大谙寺是西州最大的佛寺,坐落于西州城正中。
这里往来的人多且杂,最让繁芜头疼的是这里的惊马和不长眼的刀剑。
总有人骑马飞驰而过,完全不顾路人死活。至于刀剑更是不长眼,若是避不开只会被伤到。
进大谙寺后,繁芜一路悬着的心稍定,却又在看到仪胥那张脸时,再度惊恐的紧抿着唇。
仪胥给明王行礼,似乎未曾注意过繁芜。
明王随仪胥去了达摩殿,王祎则看向繁芜:“走吧,带你四处逛逛。”
王祎甩了甩手中的拂辰,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
侍官能文尚武的,繁芜见过的也只有他和齐保,到底她对这类人是不了解的,她凝眉问他:“王大人你与齐大人是从小跟着明王吗?”
“殿下三岁起我便在他跟前伺候了。”
繁芜微停下步子,沉沉道:“……所以,王大人是殿下跟前伺候最久的人?”
王祎:“不是。”
繁芜微感讶异,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王祎看向远处的舍利塔,忽然道:“其实你不必害怕仪胥的。”
因为繁芜,殿下已对仪胥进行了不小的惩罚。
要知道以往仪胥做什么殿下都不会管的。
听到仪胥这两字,繁芜不耐地皱眉:“我也没有见到那和尚少一块肉。”
“仪胥是殿下身边比我更重要的人,殿下自然不会因为你对他动刑或是怎样,如今的惩罚对仪胥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王祎看来让仪胥留在西州大谙寺,至少五年之内不能回长安,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从大谙寺出来,弗玉吩咐王祎启程回长安。
当晚,车队离开西州时下着雨,雨不大,细纷纷的,像春时河堤旁的柳絮,偶尔飘进车窗的时候,轻触在脸上痒痒的。
繁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睡着了,梦里她隐约梦到了那时在竹部她第一次见陆蛮那日。
那一日,似乎与那人一整日都在置气呢……
也是那一次,她隐隐意识到竹阕乙不怎么喜欢她与旁的男子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