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芜盯着这个结,莫名只觉得心下暖意横生。
“怎么打个结都比我打的好看……”她动了动嘴皮子。
竹阕乙忍俊不禁。
听到他的低笑声,繁芜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出声来,如今也不红脸了,转身就往外走:“我回房去了。”
竹阕乙再抬眼时她已拿着东西出去了,看着敞开的房门,夜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风是湿润的,微微的凉,他灼热的体温终于降了……
不觉的收回目光看向缠着绷带的手臂,此时仿佛仍能感受到她的指尖碰触他的肌肤时的细腻……
他闭了闭眸,让自己恢复清明。
晚风萧瑟,烛光明明灭灭,他起身掩上门。
…
次日,竹阕乙天还未亮便出门去了,繁芜起床时他还未回来。
她去厨房见竹阕乙给留了热水,洗漱完后打了井水给院里的植被浇水。
太阳升起来了,洒在院中的海棠花树上,散落一片金黄。
她看着院子的景有些入迷,再回神时听见敲门声。
她走到门边听外头的人喊了一声“阿芜”,这才敢开门来。
他匆匆走进来,她瞥见他额头上的湿发,鬓角的发也有些许湿意……
“怎么了?”她问。
竹阕乙摇头,将手里的一个纸包递给她。
她接过来,纸包是热烫的,打开来一看里头是几个包子。
知道她只喜欢吃肉馅的,所以全买的肉包子。
她饿极了,拿起一个大口大口的吃,吃完一个又陡然抬起头来,见他已回厢房去了。
她盯着厢房的门发呆。
……似乎他是跑回来的,只有流汗了发才是湿的。
若是去给竹部的线人留暗号他应该是想出城,可这么快回来可见是没有顺利出城……
她想了想,走到门边试探着问:“哥,我想去集市买一条鱼回来煮鱼汤喝。”
她想这里的鱼应该很便宜,昨天马车路过集市的时候好多小贩在卖鱼。
“不行。”竹阕乙拉开门。
他换了一身灰白衣衫,手里拿着今早出去时穿过的黑色劲装。
他往井边走,也没想瞒她,“芙阳公主逃来箭城,她的马队还停在苑水城。”
繁芜怔了怔,追上前去问道:“她逃来了?皇后,不,太后的人没追来吗?”
他笑了笑,低声同她分析:“阿芜你想,太后若想斩草除根,只会暗地里动手,可芙阳公主到底是逃了,既然逃了,太后便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杀她了。”
繁芜不置可否。只是深感不安,她不想那芙阳在苑水城停留太久,恐这位公主招来皇后的人,更担心高旭颜的人或者顾流觞的人来此接应芙阳,那么千算万算的安全之地也变得不安全了。
竹阕乙将水缸灌满了水,择了院中一些菜,煮了一锅汤。
如此过了两日也算平静。
等竹阕乙再出去时,外头已有传言芙阳公主的马队已抵达箭城。
他得到消息时长吁一口气,于是出了一趟城去找竹部的线人有没有来留下暗号。
晌午时竹阕乙再回来,手里拎了几条鱼,他不敢买太多东西引起左邻右舍的注意。
住进来时和房东说是从北境逃难来此,这两日也有邻里前来串门。
他见繁芜不在院子,提着鱼匆匆踏进厨房,也不见她。
顿时有些慌了,放下鱼转身就要去找。
他知她性情,也知她做得出来偷跑去城中打听的事来……
方走出几步,却见这女子推门进来,见到他一脸慌张不禁皱起眉,疑惑道:“哥,你才回来又要出去啊?”
见她手里还提着食盒,竹阕乙方明白昨日邻居家的女儿煮了一锅鸡蛋送来,她大概是还了一碟什么东西过去。
她这人素来如此,旁人若对她好,她一定会还。
“我忍不住,将你给我留的那一块驴肉干给蒸了,清晨切肉片切得我手都疼了,切出来蒸了一碟,给邻居家的姑娘送去了几片,我吃了几片,剩下的全是你的,你快去吃吧。”她说着小跑过来,拽他去吃饭。
孔雀蓝的布鞋上小铃铛叮铃铃的,她唇角带着笑,灵眸微弯,明媚如斯。
仿佛一刹那间又回到了竹部时,她还是那个被娇养在府院里的竹部小姐,还是那个大门不出成日里看书习字盼着他回府的阿芜……
他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此时此刻,甚至生出一种无力的妥协来,他甚至在想,即使一辈子如此也好,看着她嫁给她喜欢的人,看着她儿孙满堂也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也好,只要她偶尔还能想起他这个“兄长”,这日子也大抵是过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