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陆太后让奉春寻指尖的伤口,但并没有寻到那黑虫留下的蛛丝马迹,此后陆太后的身体再无异样,不痛不痒,太医也看不出任何纰漏,陆太后只好并不当回事。
想来寝宫用艾草上上下下熏了数日,即便那黑虫还藏匿着,也早已被熏得死透。
到蛮蛮孤身独闯长安,来到她的面前之时,陆太后甚至早已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竟是祸根早埋。
这蛊虫好生厉害,必是传闻当中南疆那能杀人见血的蛊虫。
“你——”
陆太后挣扎着,面容扭曲,气得胸脯起伏,就要杀了蛮蛮。
可她的眼刀扎过去,蛮蛮便立刻举起了手里威慑的短笛。
短笛一旦自她唇下吹奏响起,于陆太后又是销肌蚀骨的疼痛,陆太后不敢妄自动弹。
怒意憋在胸口,她伏在地面,弯腰止不住呛咳。
蛮蛮将短笛横在手中,看了一眼身后蠢蠢欲动的禁军,先对他们下了死药。
“太后娘娘体内的蛊虫已经激活,即便这时不吹奏我手里的短笛,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要是我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尾云国,太后娘娘只怕就要在黄泉路上,与意晚做个伴了。”
她出言不逊,漂亮的杏眸闪灼着华光,看起来惬意而从容。
陆太后脸颊上因为疼痛挂满了汗珠,她近乎想打滚,抚着如刀剑穿心的胸口,陆太后气喘吁吁,声音时断时续。
“你居然会蛊术。”
蛮蛮谦虚谨慎地思忖片刻,看到凌飒已经皱起的眉目,还是决意诚实以告:“是的,太后娘娘。”
但陆太后不明白:“你既会此术,当年为何不带着你的虫子,来到长安?”
她万分确信,那个曾经在长安诸贵手下受尽白眼磋磨的尾云公主秋氏,当时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蛊虫,否则,她绝不会忍到后来纵火出逃,也不见使用。
蛮蛮微微抿着唇:“蛊虫只适合在南疆潮湿闷热的环境下生长,来到长安,它们活不了多久的,当初意晚是来长安嫁人的,要带那种虫子作甚么呢。”
说到这里,她见陆太后已面露诧异,便再解释道:“这次给您截获的信件,是加急从尾云国送出的,我就是害怕它半道上死了,所以才紧赶慢赶故意地送到您手上,那封红笺,也不是什么薛涛笺,而是用臣女身上的血染红的,蛊虫吃了施蛊者的血,就能延长寿命。”
原来如此。
尾云公主竟舍得以血饲蛊,只为了让她的蛊虫能多活几日,挣得一个机会。
陆太后费心筹谋,设下连环计诱陆象行深入长安,最终却在一封信上急功近利,致使敌人有机可乘,最终功败垂成。
蛮蛮并不为自己沾沾自喜,却在为她的失败做辩解:“太后娘娘您也不必气馁,像这种南疆的毒术、蛊术,花样是无穷的。而且只要我想下蛊或者下毒,您都是防不胜防的,就算那封信您没有截获,在只身入长安以来,我的身上也全是毒,我只要想办法让您碰一下,就能把毒下在您的身上。”
她信口吹了一段音调,那蛊虫又密密爬行起来,沿着心脉一寸寸啃噬、撕咬,疼得人近乎肝肠寸断,陆太后面白如纸,饶是一生要强,也禁不得这痛楚了。
凌飒站起身来喝止:“够了!”
蛮蛮停止了吹小调,让陆太后有一个可以喘气的时间。
陆宛冰冷的眸蕴着两团触目惊心的红:“你要什么?”
蛮蛮摇摇脑袋:“太后,臣女不想对太后娘娘索求什么,臣女只想活命,求太后娘娘饶命,放臣女一条生路,我离去之后,便会和夫君一起回到尾云国,往后余生终老山林,再也不来长安碍您的眼了。”
虽要妥协,但听起来,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陆太后眼下被疼痛折磨,只想尽快结束这种痛楚,她挥了挥手,教奉春扶自己起来。
起身后,陆太后摸索踉跄着回到凤首椅,落座,抚着胸口,眼神凌厉地剜了凌飒一眼:“这就是你想要的。”
帮着外人,算计母亲。
真是她生的、教的一个好儿子。
凌飒抿住了唇,他笃定蛮蛮不敢真的要母后的命,否则她今日插翅也难飞出昭华殿,但此刻对峙越久,机会便越少。
凌飒不能再有半分心软:“母后。朕今日下一道圣旨,将陆象行移除陆氏宗祠,废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永不起用,您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您的身子,不能再经受蛊虫的摧折了。”
说的是大义凛然,陆太后只想冷笑,说来说去,他不过就是要救陆象行罢了,连带着,还要替陆象行救一个以下犯上、卑贱卑鄙的尾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