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将军是身经百战的战神,由他统领的军队,还从未尝过败绩。
尾云自上而下都信服他的安排。
陆象行令乙丙丁癸、戊己辛壬兵分二路,分别驻扎秀丽与烟云城。
“那将军呢?”
帅帐之中,众人异口同声。
“三日后,我从遥和出发,后方袭击苍梧王都——太岁!”
陆象行掣出腰间银雪剑,寒芒一闪,那锋利无匹、吹毛断发的剑刃直至舆图中央,描有五角朱砂的苍梧都城。
帅帐中所有人听得此言,无不振奋精神,抖擞起来。
孤身纵马,奇袭王都,这是何等气魄!
若是旁人说来,只怕要被嘲讽一句后生狂妄,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陆象行,陆象行只要说,他们就信!
陆象行整顿旗鼓,于星夜疾驰回到王宫。
敌我悬殊,是陆象行一生未遇的难题。
此战就连他也并无超过五成的胜算,在闪击太岁之前,他给自己预留了三日的时间,去看一眼蛮蛮。
仓促离别,没有惊动她,不知她又得知自己不告而别,心头可曾有怨。
月亮宫中此时却是一片喧哗。
因为公主突然临盆了。
陆象行踏足宫闱,便听说了这一消息,霎时犹如一盆凉水从头兜到脚跟地倾注而下。
蛮蛮的产期应当是在下月,怎会提前了如此之久?
分娩本就是极其痛苦的过程,早产对于孕妇而言更是九死一生,陆象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怪手给攫住了。
“蛮蛮!”
他将马匹扔给宫门的守军,狂奔向含玉宫。
慌乱不安的心,刺痛得密密麻麻。
蛮蛮正在生死关头,也许是近日过于劳累所致,这个等不及的孩儿竟然要提前出世了。
从下午吃了一点糖水后身子便开始不舒服,刚开始只是觉得肚子坠坠的,后来,她便开始宫缩了,剧烈的疼痛下,蛮蛮失手打碎了一件琥珀琉璃盏。
琉璃盏碎裂的响声惊动了含玉宫的宫人,小苹一马当先冲进来,目睹的便是公主因为疼痛而匍匐在地,身体痉挛的情景,小苹年纪小,从来没见过妇人生产,看到公主流了许多羊水出来,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跑去找稳婆。
宫里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团乱麻当中,人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偏偏无处着力的感觉,让人心底格外不安。
蛮蛮脑袋涨涨的,存有一半的意识,被抬到了产床上。
稳婆来了,很快命人将产房布置得密不透风。
一盆一盆的热水往里打,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出。
“公主早产了!”
那声音一遍遍地往外传扬,王宫上下乱作一锅粥了。
蛮蛮好像自有意识起,从未在皮肉之苦上受过如此之重的酷刑,就像一把剪刀在肚里反复翻绞、戳刺,疼得她身上汗如豆出。
“啊——”
一阵剧烈的收缩疼痛过后,蛮蛮脱力地靠在枕上,心想着,我死了,让我死了吧……好想解脱。
两侧的产婆摁住她的两膝,还在不遗余力地为她鼓劲儿。
“使把力!公主,就快要出来了!公主,看到头了!”
蛮蛮根本不知道如何用力,她全身已经浸泡在汗水里,也失了力气。
意识蒙昧间,她恍惚地念念有词:“陆象行,你人呢?好痛!”
“公主,加把力,孩子头出来了!”
又是一阵鼓劲和催促,蛮蛮只觉得身子好像被人一刀劈作了两段。
在最后一阵激烈的痛意折磨下,蛮蛮支起了汗津津红彤彤的颈子,昂首奋力。
“哇——”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了一声那么久,一道响亮的啼哭声,在万众期待中亮了相。
陆象行的脚步刹在产房斑驳的门窗之外。
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婴孩哭泣声,让他的心温暖地颤了一下。
“蛮蛮。”
他低低念着那个名字,再也克制不住,冲上前见她。
尾云人并没有男人不能进产房的规矩,陆象行进来以后,她们只是让人重新尽快地合上门,避免产妇受风。
蛮蛮已经脱力昏迷了过去。
她静静地躺在产床上,巴掌大的小脸,潮红一片,布满了晶莹欲滴的汗珠。
陆象行甚至一眼都没来得及看自己刚出世的孩儿,克制不住内心的发抖,他掀开了罗帷,坐到蛮蛮旁侧。
她面如白纸,水眸轻阖,像是睡着了般安详,呼吸轻盈得似一场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