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产婆抱着已经洗干净,用襁褓裹好的小婴儿,喜气洋洋地朝着陆象行走来:“恭喜将军,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千金呢!”
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哪里能看得出什么千娇百媚?稳婆这样的人物,是惯会讨喜话的。
产婆将婴儿放到母亲身旁,婴儿像是哭累了,这会陷入了睡梦。
肉嘟嘟的柔软小手抵在嘴巴旁边,像是格外有安全感。
“虽然月份是早了一些,但好在足重,将军和公主都不必过于担忧,慢慢调养着,一段时间后总会好的。”
陆象行轻轻“嗯”了一声,终于舍得从小公主身上分一些眼神来,给他刚刚出世的小丫头。
小家伙的脸蛋比蛮蛮还要红,浑身的皮肉像是晶莹的,能看到皮囊下细若蛛丝的血管。
她安睡着,又乖,又可爱。
陆象行忍住想碰一碰女儿的愿望,一只手握住了蛮蛮纤细的柔荑,将她雪白的手背送到唇边,薄唇浅浅地吮了一下。
“公主如何了?何时会醒?”
他虽看的是蛮蛮,一瞬也不舍得移眼,问的却是身后负责为蛮蛮接生的稳婆。
稳婆也拿不准,她只管帮人把孩子生下来,至于剩下的事,要看专门伺候月子的人怎么说。
她只得汗颜答道:“公主体弱,身子骨纤细,孩儿又未能完全足月,因此,这一胎生得很不容易,公主现下是用力过度导致昏厥,至于何时醒来,只怕是要过几个时辰的……”
陆象行与蛮蛮十指紧扣,心里充盈了幸福。
原来圆满之外,更有圆满。
蛮蛮。
从今以后,他们也为人父母,是小丫头的阿耶和阿娘了。
第59章
稳婆等人将产房清理妥当, 在此过程当中,陆象行始终握住蛮蛮的手不曾松开片息。
蛮蛮在梦境中安眠着,呼吸绵长,匀净和缓。
等料理干净, 稳婆等人适时地退了出去, 将这里还给将军和公主。
陆象行嘴角一牵:“蛮蛮。”
寝屋内,安静得只剩下鸡人声声报晓筹, 除此之外, 连一丝风音也透不进来。
他的嗓音哽着,语调变得迟滞、艰难, 可难掩愉悦开怀。
“起初我以为孩子是尤墨的,吃了一缸的醋, 但我那时想,若是蛮蛮肯原谅我,我也会对孩子视若己出……”
像是怕蛮蛮生气, 他飞快地打住了, 又接着往下道:
“不是我不信任你, 是你说,你和我都是逢场作戏, 你从没喜欢过我,我来尾云后,发现你和郑尤墨走得那么近,像极了情深意笃。全回春那老家伙又一口咬定当初你离开长安时没怀孕,我才这么想的。”
他牵着蛮蛮小手,不用什么力, 缓缓一握,继而, 将蛮蛮滑软的手背至于唇边,落下轻薄的吻。
她真的已经精疲力尽,睡梦中是完全放松的姿态,短时间内只怕是不会醒来。
而陆象行的时间不多,开战在即,为了提高胜算,只有速战速决为好。
所以,他必须马上赶回遥和。
在那之前,陆象行的目光终于舍得从蛮蛮的脸颊上挪开,分给他刚刚出世的小女儿。
但他甚至不敢去抱,怕自己硬桥硬马的一副身子骨,一不小心便碰坏了这比琉璃还要珍贵脆弱的小生灵,哪怕只是弄痛她,害得她好梦不成,陆象行都不敢。
他不敢肆意妄为,只是用粗糙的大掌,慢慢地抚摸上她晴蓝穿花图样的襁褓,掌心下轻轻地摩挲。
小丫头好梦正酣,完全没有察觉到爹爹的存在,漂亮的眼睛闭合着,柔软的肌肤吹弹可破,像通红的鸡蛋。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的。
陆象行的心头仿佛略过千万匹蹄声哒哒的烈马,狂躁奔袭,每一声都蕴含着老父亲的激动和骄傲。
只是高兴着,却容易乐极生悲。
忽然,一股急遽而来的、涌上喉头的呛寒之气抵住了咽部,陆象行怕自己一咳嗽出来,沫雾喷溅在她们脆弱的母女身上,急忙捂住口鼻,向外退去。
还没走到寝房门口,蓦然一声呛咳,掌心感觉到一片湿热。
咳嗽不停,掌心的湿热越涌越多。
平息时,翻开掌心一看。
手心里是一片绯红的鲜血。
从在喜堂上重伤之后,他有了咯血丝的症状,因为只是偶尔有之,且血丝不多,陆象行一直并不当回事。
这是第一次出了大血块。
陆象行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帐中的母女,再看一眼,只怕便要绊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