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眉梢凝固,稍稍愣了之时,她飞快地撒开他的手,钻进了毡毯底下,将手埋在毯子底下,脸颊红扑扑的,眼眸晶亮,一瞬不瞬望着他。
“好了,我不动,你可以回去了,好好养伤。”
石廊里,他那样生猛,想来伤势并无大碍。
蛮蛮没有要求陆象行解落衣衫给她看,她钻进了毡毯底下,不复得见帐外金灿灿的日光。
陆象行嘴角轻轻一挑,手掌高抬,正要拍她藏在毡毯底下的小脑袋,忽觉咽部一阵发紧不适,他头转向外侧,捂唇溢出了几声咳嗽。
咳嗽了一阵后,他皱着眉,看着掌心的几缕淡淡的血丝,出起了神。
陆象行回到暖阁,辛将昨日巫医留下的药方拿去煎了一碗药,拿来予陆象行喝。
陆象行伸手接过,如今要医治身体,他一直万分配合。
先前还有几分自怨自艾,眼下的陆象行,喝药雷厉风行,吹凉了便往唇边送。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那碗汤药见了底,辛着手去收拾残渣。
陆象行蓦然抬起头,问他:“尾云国最好的巫医是谁?”
“要说最好,”辛实诚道,“只怕要数大灵清寺的巫长。她的巫术和医术都是尾云最顶尖的。”
这点陆象行也有领教,巫长的确有妙手回春之术,与长安的全回春相比,虽术不同,但都近乎于道。
辛以为,是陆象行在尾云休养这么长时间外伤都不见完全好,故此有些心急,或是心中对尾云的医术有所鄙夷,关于这点,他要辩解上一两句。
“陆公子是北国人,不熟悉我们南疆夏日湿热的气候也很正常。尾云夏日的确不适宜养伤,反复发炎溃脓也是常有之事,陆公子不必过于忧虑,您之前在婚礼上中的刀伤已经渐趋好转,眼下背部添的新伤,虽然是会好得慢一些,但也会好的。我们尾云国的医术也不是吹嘘出来的。”
陆象行并不怀疑尾云国的医术,只是他最近,偶尔感觉身体有些异样。
或许是他多心了。
他长舒了一口浊气,将药碗放回辛的托盘,和颜悦色道:“我无碍,也没有怀疑王宫巫医的意思。”
辛点了点脑袋:“陆公子好生歇息,辛晚间再来为您换药。”
他收拾了手里的托盘,走了没过多久,秋尼那厮又亲自造访。
一旦见了陆象行,秋尼的两只眼便比他含玉宫里长夜不熄的灯笼还要亮,上前来,攥住了陆象行两只手:“陆老弟,你说的孤仔细考虑过了,你说的对,现在多事之秋,孤的王宫里只怕不太平。孤考虑过了,这事不如就交给你和蛮蛮。”
在陆象行的微微晃神间,秋尼倾斜上半身靠拢来,神秘兮兮地用手背遮住一边唇角:“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蛮蛮,想和她重修旧好?”
陆象行仔细回忆当初在长安的一切,他与蛮蛮之间,想来只有误解和吵架,实在谈不上有何“旧好”,然而秋尼一问之下太过突然,教他想起方才就在含玉宫外石廊里与蛮蛮的胡天胡地,陆象行还是微微红了俊脸。
秋尼并未察觉,只是与陆象行勾肩搭背:“孤本打算,将此事全权交予王后,毕竟王后才是后宫之主。”
陆象行捕捉到这一丝蹊跷,适时反问:“王后不愿?”
秋尼摆手:“不不,为孤分忧,王后千万个情愿,她只是近来偶感脑热,身上不爽,想搬到凤凰山住段时日,孤已为王后安排了蛮蛮此前住的骨朵峰,令她安养,顺便再让巫长贴身为她照料。所以这事她来不了,只得蛮蛮,蛮蛮呢身怀六甲,象行你总舍不得教她太过辛苦吧?”
陆象行听出来了,秋尼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拿着蛮蛮诓他往里跳。
只是这当口,王后如茵突感不适,会否太过巧合?
听蛮蛮说,她的王兄与嫂子如茵王后感情甚笃,自成婚以来,中间断容不下第三人。
秋尼对王后如茵极尽宠爱,多年无子,感情也未影响分毫,王后但凡有要求,只要提出,秋尼无有不应。
蛮蛮曾在他还是侍卫庚时,对此有过一些抱怨,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似乎是从如茵王后嫁入月亮宫开始,秋尼对自己唯一的亲妹妹,便不像从前那般宠溺有加。
关于秋尼私事,陆象行不便直言相询,只能等到秋尼去后,挨到晚间,去见蛮蛮。
蛮蛮指尖挑着一张帕子,正靠在梨花木凭几旁低头喝粥,近来胃口不佳,这粥喝得怪没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