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象行已经低头,迈过了她寝宫的门槛,带着她拐入幽深静谧的寝房深处:“公主心里,我哪有旁人矜贵。”
以前蛮蛮只道陆象行霸道,不讲道理。
现在她意外地发现,原来除了这两点以外,他脾气有时候还像个小孩儿。
真是又可气,又好笑。
“我和尤墨不会成婚了。”
好教他知晓,免得他整日胡思乱想。
陆象行步伐终于一顿,停在床帐前,他诧异地望了眼怀里的小公主。
她眼珠黑亮,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滚动。
陆象行嗓音有点闷,骄傲地道:“与我有什么关系。陆某只不过是公主的生意伙伴,一个回头客罢了。”
话归那么说,蛮蛮却见到他嘴角往上几乎难以察觉地翘了翘。
而她之所以能察觉,还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对陆象行了解得愈来愈深,愈来愈有默契了。
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坦明这样的默契。
蛮蛮被他轻手轻脚地放在床榻上,她的小手抱着肚子,忽“唉哟”一声,在陆象行紧张之时,她扯过他手掌,贴向自己的肚子:“你摸摸,是不是孩子又踢你了。”
小公主面颊红彤彤的,说话的姿态娇憨可爱。
陆象行心怀惴惴,将手掌迟滞地贴向她圆滚滚的肚皮,在母亲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专属于她和他的小生命。
他在里头跳舞、翻跟斗,像父亲一样英武好斗,又像娘亲一样活泼可爱。
陆象行终于忍不住,自嘴角而始扩散出一圈笑意。
抚着她肚子,陆象行挨着蛮蛮坐在床沿,她扣着他手,忽然道:“你方才在含玉宫,说要哥哥从后宫开始查,你是故意那么说的吗?因为我和嫂子不睦?”
陆象行挑了一边轩眉,像是不解,她何出此问。
蛮蛮道他还在装傻,便往下道:“谁都知道,我王兄平日里不贪美色,自娶了王后以来,尾云后宫就只有她一人,你说要从后宫查起,指向不要太明,难怪我王兄不高兴。他和我嫂子的恩爱,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陆象行摇头:“你哥哥的后宫我怎会关注,只是易地而处,蛮蛮,若你是苍梧人,你要派细作来尾云潜伏,那么最好用最有可为的地方,是哪里?”
蛮蛮被他这么提醒,两眼空茫,思忖了片刻。
骤然间发现,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
“那自然是安插在月亮宫,这个政权中心,国主周边,最大有可为了。”
陆象行颔首:“你哥哥以前疑心深重,包括把我丢进瘴毒林试炼,都是因为他也意识到,在他身边不可能缺少苍梧的暗探,只是他用错了方式,过于打草惊蛇了。”
蛮蛮又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她下意识顺嘴而来,充满了对陆象行的信任。
陆象行眉头微皱,从前在大宣军中,也有被胡羌渗透的眼线,但数量不多,且都有军师负责审理,他一向并不过多在意,过目也少。
但只怕,比起秋尼和蛮蛮来,他的经验已经算是丰富。
“应对眼线的良策,绝不是大范围清扫周边,弄得人人自危,如此不仅不见成效,还会惹来人心因不满而离散,各自惶惶,不利于尾云的团结。你哥哥弄得太急了。如果是我,我会循循诱敌深入,将绝密的情报故意卖出破绽,任由细作传递出去,只要苍梧那边有针对的行动,那么即刻便可判定尾云出了内鬼,接触过密报的人控制在一定范围以内,逐个击破,会有收获。”
蛮蛮一拍手:“你说得对!而且,不能给他们真的情报,对不对?”
“不对,”陆象行摇头,“苍梧人没那么好骗,所谓细作,更是千锤百炼,假的密报对他们而言,几乎可以一眼识破。要真,并且要十足的真。但真,并不意味着尾云不能朝令夕改。”
蛮蛮咂摸出了一点意思,她立刻要溜下床,去找哥哥说一说陆象行的办法。
才曲了腿弯,便被陆象行摁住,他皱起眉,将她两胁一把叉起往上带了半个身位,命令她只许待在床上:“蛮蛮,这是我和你哥哥操心的事,你不要乱动。”
蛮蛮听出他的一语双关,内心安定之余,将陆象行的手再一次握住,柔软芳馨的小手合拢,将他的右手大掌包围在内,轻柔地摇了一下:“陆象行,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这不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