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还因为陆象行顶替了庚混迹在他们之中存有芥蒂,经此一役以后,那等无聊的猜疑已经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潮澎湃和心悦诚服。
陆象行带领着他们,激发出了他们全部的力量,在战场上挥鞭东进,所向披靡。
这场仅用了两日就夺回了遥和城的壮举,就是他们在陆象行的指挥下冲作先锋,一鼓作气完成的。
现在的他们提起陆象行,脑子里只有“敬佩”二字,打心眼里服他。
陆象行独自在暖阁内打坐。
也许是后背伤势的缘故,今夜的他全然无法静下心来,脑中一时回忆起小公主缩在他怀中,连脚指头都在颤抖的曼妙身姿,一时又想到她谈起别的男人时,那可恶的嘴脸让他肺腑都疼。
今夜他承认了,他就是贱。
所以她可以肆意凌驾于他头顶,无论她提任何要求,他都会应许满足——即便是豁了一条命,去救她那个从小仰慕的竹马。
一宿过去,秋尼突然传唤。
陆象行知道是为战事,从床榻上起身,背部的伤口应该是在愈合,摸了一下已经不再渗血,只是行动间仍有痛意。
他行动迟缓,为自己套上衣衫,脚步持重,来到含玉宫中。
秋尼早已在等候,与他一道等候的,还有正坐在扶手椅中,见了他来神色略略有几分不自然的尾云公主。
秋尼如今对陆象行可谓是称兄道弟,亲切和蔼,简直要将他视作孪生手足,陆象行才出现,他的手便挽在了陆象行的右肩,恰恰,那一只手按在陆象行伤口,他没绷住,脸色顿时皱了几分。
吓得秋尼连忙缩回了手,看了眼他的背部,惊惶:“怎么,还伤着,疼?”
那关切的话语,犹如无微不至地看顾着一个小孩儿般,说罢又使气起来:“孤的王宫里那群巫医是干什么吃的!光吃皇粮了,连这么个区区外伤都治不了!”
蛮蛮也是被兄长这么一喝,忽然意识到,原来陆象行身上还带了伤。
她蓦地望向他的背。
昨夜陆象行只是在他面前展露他血气方刚的一面,身体并未泄露半分脆弱,他那么强悍,那么能耐,那么霸道而长久,蛮蛮一点也没意识到他身上挂了伤。
倘若意识到了,她说什么也不会着急地在那时就问起了尤墨,对他甚至都不再多关照一句。
蛮蛮怔忡间,陆象行将秋尼碍事的胳膊不着痕迹地拂开,不必用他,自己摸索到了蛮蛮对侧,落了座。
秋尼尴尬地把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收回,掩唇垂首轻咳两声,谈及正题:“遥和拿回来了,这次要多亏了象行。哎,我朝中着实无人可用,孤头疼不已,若不是象行你高义不计前嫌,解孤危急,孤现在还不知道拿什么面目见尾云父老。”
他坐在蛮蛮上首,一拍大腿,因为输给苍梧多年,始终扼腕难平。
陆象行非但没顺着他的话说,反倒了一盆冷水下来:“叶擦风绝非善类,中原人人称其为屠夫,其武力和手段,不逊于胡羌大将军霍途。奇袭能成,纯属侥幸,他不知我身在尾云军中,大意轻敌所致。但拿回遥和,绝不意味着太平,既已扯破脸皮,下一步,叶擦风一定是领兵大举进犯,我猜测,会在这一个月之内,苍梧便有动静。”
一听说苍梧还会卷土重来,秋尼勃然变色,长身而起,但开口却是问陆象行:“怎么办?”
他心气儿不足,忐忑地问:“送佛送到西,妹夫,你说是不是?这时候,你总不至于撒手离开尾云,让孤和妹妹都自生自灭吧?”
陆象行抬起眼帘,望了眼对面赧然地涨红了脸颊的蛮蛮,声线平稳,略显沧桑:“我早已不是。”
不是?秋尼用了点脑力才弄明白,陆象行说的不是,是指,他早已不是他的妹夫。
不能啊。
秋尼自忖有一双火眼,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剪不断理还乱、放不掉也割舍不下的,谁来说一句他们没有瓜葛,没有破镜重圆?谁来说秋尼都不信。
“妹夫你别说见外话,蛮蛮心思我知道,她就是犟,其实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跟尤墨来气你。妹夫,你给我个面子,莫与她一般见识?”
蛮蛮一怔,望向哥哥的瞳仁里,登时多了几分气恼。
若不是大着肚子,她真会跳起来狠狠地敲秋尼的脑袋,或是用靴子飞过去踹他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