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过泥泞小路,却瞧见一处断崖,两人禁不住多走了一截,竟是峰回路转,背后隐隐绰绰有几间竹屋。
两人绕过断崖,回头一望,只见湖面水光潋滟,碧水含烟,远处青山还绿,云雾缥缈。
这里天生就是一处世外桃源。
他们走近迎面几间竹屋,唤了几声,却是空旷无人。
白眠雪踌躇地站在门口,小动物一样探头探脑,“嗯,万一我们找错了地方……或者说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雨水一刻不停地拍打冲刷竹屋。
雨雾氤氲当中,漱漱雨声如飞玉流珠,青苔染遍旧墙。
身后忽然一道平淡温润嗓音响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极熟悉的嗓音响起的这一刹,白眠雪蓦然一颤,回过头。
白景云长身玉立,一身白衣站在连绵雨丝中,手边一个竹斗笠。
“我……”白眠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白景云已经“吱呀”一声推开竹屋的门,负手进去了。
“先进去吧。”谢枕溪轻声道。
屋内倒是极为整洁干净,一如当年太子东宫。
白景云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看了看白眠雪,“自己斟杯茶喝罢,我去去就来。”
他说话时虽平淡,往日那淡淡的威严却仍在,白眠雪不假思索地乖巧应了一声。
直到人走了,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都没问他要去做什么?
只得在屋子里东瞧瞧,西看看。
白景云的竹屋里东西并不多,皆是日用之物,不算豪奢,也不粗陋,平常而已。
唯有一副画缯却特意被纱罩着。
白眠雪的好奇心像一簇火苗,跃跃欲试,伸手要去看,谢枕溪忽然咳嗽一声。
“怎么?”小美人呆呆回头。
“无事。”谢枕溪顿了顿,弯唇,“此行本是想要陛下开心,你随心所欲就好。”
白眠雪愣了会儿神,轻轻揭开那层纱,底下的画色泽鲜妍明丽——
内容却平常无奇。
一只红嘴绿鹦哥。
奇怪,奇怪,白景云这样性子沉稳的人,怎么会挂这样的画?
白眠雪把纱放下去,呆呆地坐在谢枕溪旁边喝茶。
不多时,白景云手中端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他似乎瞥见那幅画被动过,却只是淡淡一眼,便收回视线,朝白眠雪轻声道,“尝尝。”
小美人这才看出来他端着的是两样糕点。
“外面下雨,你去哪里买的?”话一出口,白眠雪忽然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太子哥哥,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有何不可。”白景云淡然提起茶壶,静静望着他眼眸,“你第一次来东宫,不就是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来?如今我学会了,也做给你吃。且尝尝我的手艺。”
他全然云淡风轻,好像隐居竹屋与他身处东宫时丝毫没有改变,只是静静看着白眠雪,“一眼看出你瘦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方才淡淡扫过谢枕溪。
“我……”白眠雪怔怔拿起糕点,只轻轻咬了一口,心里波澜就起伏难定,他忍不住抬眼道,“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不……”
一句话未完,白景云已经打断了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若你是劝我回京,那不可能。”
“为什么?储君之位明明是你的,东宫的所有陈设我也都没有动……”白眠雪张了张嘴,明显有点难过。
“不是你的错。你登基本就是顺应天时。”白景云淡淡地,温润如玉,一字一顿,
“我先前与你讲过,是我不喜朝堂政事,虽然我能替父皇辅政,替他处理国事,但我仍觉万分疲倦。”
“我趁父皇驾崩时,安顿好一切,然后远走江南,如今落脚云州几个月。想来东宫富丽锦绣前程犹如前世一梦——”
他看了看窗外,竹屋明净透亮,雨天有好闻的清新气息。轻声反问道,
“如此明净山水,晴耕雨读,如何不快活?”
谢枕溪忽然低笑一声,
“我说你我素来政见不合,没想到今日仍是一样。”他冷淡道,
“你自幼被大衍最好的太傅教导着,学帝王之术,习祭祀礼制,通读古今先贤经典,一切都是为了准备成为大衍的新君。谁知事到如今你却一句疲倦就留下一个烂摊子走人,叫旁人替你承受?”
“这千里江山的王位岂是那么好坐的?”
白景云清冷面色不变,直视谢枕溪双眼,“我没了帝位,仍能坐在这里喝茶。五弟呢?”
他垂了垂眼,声音清冷如谪仙,“谢枕溪,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你行事张狂得罪多少世家,若非五弟如今坐上帝位弹压他们,五弟的下场你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