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捻过桌上一片竹叶,优雅弯唇一笑,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就算我不这样做,我知道你也会为了五弟拼死一搏。如今这样,兵不血刃,不是最好的结局么?难道你非要看我兄弟阋墙,谢枕溪,你什么居心?”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白眠雪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太子哥哥……”
“我手艺如何?”白景云低眸看了看小美人,很温柔地摸了摸人的脑袋,“往后不必叫我太子哥哥,我隐居云州,可以唤我云樵公子。”
谢枕溪看他二人亲密,面上不显,心里格外不愉,忍不住就要和白景云吵。
只是转念一想,今日提起的确实都是旧事,自己陪了白眠雪舟车劳顿来寻人,岂为了嘴上痛快?
便勉强不做声了。
白眠雪见了白景云,数月未见,初时先还有些怔愣,这会儿糕点入口,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拉着白景云袖子轻轻与他说了好多,还忍不住告起状来——
“哥哥,若不是这次来,我还不知道江南贪腐都这么严重了。”
“一堆蛀虫!”
“嗯,我知道。”白景云轻轻替他抿去唇角的残渣,
“你不需要担心,我在云州这些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这里有明月坊内拿来的这些贪官污吏的名单,你自拿去。”
“哥哥真好。”
嘴上说着隐居了,实则还是会在暗中帮自己,白眠雪眼睛骤然亮了,愈发像一只抓着人衣袖撒娇的漂亮小猫。
他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看周围,“你,你要一直呆在云州吗?”
“我若住不惯,是会自己换地方的。”白景云温润一笑,似乎看出白眠雪心中所想,哄他,“每换一处地方,都去信告诉你一声好不好?”
猫猫瞬间点头如捣蒜。
“倒想得好。我是哥哥,还是你是?怎么我反倒朝你报备起来?”白景云抽回手,故意拧眉。
白眠雪呆了一呆,眨了眨眼,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你不肯告诉我,那天下之大,我哪里去找你?这次我都找得很费劲了……”
“这些贪官污吏的名单我拿到了。”白景云逗弄他一会儿,把坏心眼都收起来,仍是昔日的温柔贵公子,“很快,我就要去青州了。”
“青州年年给朝廷报灾,但我一路南下,听到的消息似乎不是这样。我会暗中调查,如有什么发现,一并告知你。”
白景云淡淡地朝白眠雪道,
“我虽身不在庙堂,但也许此生永远心系于此。”
只因帝王上坐着的那个人是你。
所以竭尽全力,甘之如饴。
白景云想起自己正屋那幅不起眼的画。
思念成疾时他曾疯狂想过挂白眠雪的画像,后来冷静下来就放弃了,只画了一只白眠雪养着的红嘴绿鹦哥儿。
每日瞧见画,就好像瞧见小殿下当年仰头逗鸟儿的乖巧模样。
一举一动,犹在眼前。
他在云州数月,把自己的音讯藏得很好,直到在明月坊不小心叫人瞧见,他便猜到白眠雪很有可能会找过来。
他却不能满足白眠雪的心意。
但是大衍有偌大江山,他就在江南,用自己的方法,替他守好这一隅。
此时窗外雨停,雨洗松篁,青山白云,一派明净亮丽之象。
白眠雪忍不住,连忙拉着人出门。
白景云被他扯着袖子,谪仙也似的人物,心头却思绪万千——
他已忘了是什么时候知晓白眠雪不是他亲生弟弟,当时灯下夜夜相对,他曾无数次动心起念,无数次想要动手,最后到底舍不得。
如今这万千绮思俱已淹没在这连绵的白云之中。
此生再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云州真的好漂亮啊!”白眠雪对此一无所知,他边小声感叹,一边踮着脚去看远处山峦云海,谢枕溪极其自然地伸手扶着他。
白景云看着眼前的两人,淡淡应了一句,“我也很少见这样好的景色。”
白眠雪忽然想起什么,回屋借了白景云的笔墨,写了一幅扇面,他在船上时无聊每天练字,现在已经可以写得有模有样了,
“楚山秦山皆白云,白云处处长随君。
长随君,君入楚山里,云亦随君渡湘水。
湘水上,女萝衣,白云堪卧君早归。”
白眠雪眨了眨眼睛,伸出爪子把扇子递给白景云,“哥哥,经年再见,看见扇面你就又会想起来这一天啦,这样好吃的糕点,这样漂亮的云……”
白景云微怔,细细摸过扇骨,轻轻收拢起扇子,随即淡然弯唇,笑了笑,一切想说的话都似云雾在心头聚散,最终只是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