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是不是这个瓶子?”
白眠雪说完转过身,正要伸手,忽然听得身后一声骤喝,“不要动!”
吓得小殿下连忙缩回手,诧异地回过头,却见白景云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胸腔起伏不定,指尖微颤,
“我记错了,不是那个,不要动了。”
他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饮了一口。
苦涩至极。
他年少便是国之储君,平生最是克己。
也最恨克己。
今时今日一念之间,他可以轻易得到朝思暮想的人,将他独自囚在一方天地。
但也算从此毁了白眠雪。
当克己。
明心见性。
他闭上眼,反复叮嘱自己的心。
他不担心如今已有的一切,唯独怕自己一念之间行差走错,从此二人之间甚至再不可能有平和出游的兴致。
若有一日,因为一念之间,二人对面而坐,心思却天涯相隔。
仅仅是设想一下,白景云便难以接受。
若起婆娑,便要见炽火,独吞因果。
白眠雪坐过来,有点为难地戳了戳他,“好困了太子哥哥,我想睡了。”
“今晚就睡这里吧。”
白景云让出自己的床帐,顿了一下,“我去外间的暖阁。”
他不及弱冠便被封太子,昭万民,居东宫,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却在这个莺啼花舞的春日夜晚,唯独因为惧怕那个小东西伤心,舍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一步棋。
第136章 一百三十六
二十几日后, 天子车驾从舒宁殿起,浩浩荡荡, 逶迤庄重,一路远行南下。
这一路上百般事务,包括所有途径的重要之处,行程里数,风俗名胜,皆有人早早就草拟好了呈上来,供英帝过目。
凡此种种能在一月之内敲定, 已是英帝数次催促,方才快马加鞭的成效。
“断不牵于文,明不惑于佞。”
英帝将养了这些日子,咳得仍有些重,临行前却仍旧喊过一旁的白眠雪, 沉默片刻,嘱咐了一句。
小殿下也很乖,点点头, “儿臣知道啦,父皇。”
小殿下今日要见群臣,便特意穿得隆重了几分。
因着他近来身量好像又高了一点,就换了司衣坊新裁了送来的一袭合身霜色锦袍,腰间一点玉佩。
如月里青山, 姿容虽影影绰绰, 但长风荡起时,自能窥见其过人风仪。
英帝难免多打量了几眼, 见人如一竿清秀翠竹,近来时常有的阴翳之色也淡去了几分。
只是他们二人的对话早有好事者悄悄报与了随行在后的太子车驾。
白景云正巧要上马, 闻言回过头,淡淡然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父皇教导五弟,难道有错?”
太子周围伺候的人皆是垂头屏息,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暗道这人实蠢,想挑拨离间也不睁开眼看看时机。
谁不知道五殿下自从这几个月来与先前大不相同,着实合了太子殿下的眼缘。
尤其是近来为了跟在太子身边多学一点,有时直接就在东宫就寝。
就连五殿下今日要穿的衣裳,都是太子殿下一早便记挂着派人从他宫外的府邸送过来的。
这种时候跑来挑拨,碰一鼻子冷灰都是太轻。
……
英帝今日乘坐的,自是宫中唯独帝王才有资格使用的最奢华的龙辇。
白眠雪的目光越过轿辇上层层叠叠的瑞兽祥云,恰巧对上了背后白景云的视线。
他的目光清冷宁静,不知在想什么,又好像已经看他许久了。
白眠雪小声唤了一句,“太子哥哥。”
虽然相隔甚远,但这个口型白景云还是看清了的。
他淡淡地弯了弯唇,点点头,清冷的双目微闭,也道了句,“乖些。”
帝王隆重的车马出巡,礼官奏乐,最精锐的护卫前方开路。
我当然会乖。
小殿下轻轻哼了一声,一想起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他怎么会乱来。
春日清晨还是略微有些冷的,白眠雪目送着数千人浩浩荡荡离开,稍微抱紧了双臂。
又想起来不合礼制,便慢慢放下来了。
只是一回身之间,意想不到瞧见了一张讨厌的脸。
许久没有露过面的太后竟也由一个年老的宫女搀扶着,立在后方,遥遥望着天子仪仗远去。
“您怎么出来了?”
白眠雪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
一时都有些怔愣。
反正自从牢里的贺兰敏栎几次被英帝的人回护,没有在太后手里死成,太后与英帝二人的关系似乎更恶劣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