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天子出巡这样的大事,英帝似乎都没有告知太后。
“哀家一心向佛,着实是许久不曾出来了。不过皇帝南巡,哀家自然是记挂着的。”她脸上仍是白眠雪熟悉且不喜欢的神色。
只是发间又白了许多。
“殿下,您如今虽贵为监国皇子,但见到太后仍是要行礼的。”
见白眠雪一直定定地盯着太后打量,她身边那个老宫女便垂着眼睛提醒了一句。
“是么。”白眠雪点点头,略作为难,
“礼法本殿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近来身子不好,太医叮嘱不便下跪。本殿下行礼不要紧,只是若因此误了政务,岂不是大事?”
他一双无辜的小鹿眼清清亮亮,直看得太后不悦地转身。
“自然是国事要紧。老五身子向来不好,不跪也无妨。”她顿了顿,“比起先前来,倒是胆大了许多。”
白眠雪很无害地笑了笑。
当初如果不是这位表面心慈的太后利用完自己,觉得毫无价值,对自己置之不理,他也不会沦落到连宫人都可以踩一脚的程度。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张狂至此。”那个宫女到底忍耐不住,背转身时轻轻一句,随风低低地传了过来。
白眠雪无言看着她们走远,拍了拍衣袖上的露水,转身欲回宫。
却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
“啧,殿下这一撞,臣头晕。”
小殿下仰头看着面前的人,揉了揉自己撞疼的脸颊,愣了几秒,指着人胸口挑了挑眉,“……我撞的是你这里吧?”
“嗯,俱是一体,总之就是头晕。殿下可要赔钱。”
小殿下很乖巧很诚恳地解下自己的玉佩,“诺,知道你家境贫寒,这个就给北逸王去治伤吧。”
家境贫寒。
谢枕溪低头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还是眯着一双狐狸眼,厚颜无耻地接住了小殿下递过来的玉佩,并顺手揣进袖子里,淡淡勾唇,
“谢殿下赏。”
说罢解下外裳披在他身上,“该臣还礼了。”
有点冷的双臂披上这样一件外衣,温度刚好合宜。
虽然一旁不远不近走着几个侍卫,白眠雪却难得的没有躲开,小殿下只是想了想,歪头问了句,
“你怎么突然进宫来了?”
这人被下令禁足三月,英帝在时还勉强执行得像模像样,除了常常会从两座府邸相连之处跑到他的宅邸来,竟也没有出门。
如今人刚一走就不老实。
可见守在北逸王府外的那些侍卫也是领了一件苦差事。
一边是皇帝,一边是手握重权的北逸王,哪边都得罪不起。
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进宫,怎么能刚好看到你将太后堵得无话可说的样子?”谢枕溪轻笑。
小殿下愣了一瞬。
谢枕溪略微勾唇,点点头,握着人细细的手腕假装认真瞧了瞧,“啧,我还当殿下天生好脾气,原来也是个长了爪子的。”
小殿下哼了一声,让他松手,也学着谢枕溪的样子眯了眯眼睛,软软地拖长了声调,
“怎么了,只许她欺负我,不许我还击她?”
“所以你才要故意激怒她?”谢枕溪慢慢松开他的手腕,神色严肃起来。
白眠雪专心走路,绕开青砖上的一层层落花,“不激怒她,她好像也不会放过我吧。”
“嗯?”谢枕溪淡淡地扬了扬眉。
“这些日子我仍旧在查邹玉……他只是一个不太被重用的太子门客,就算再有心,鼓动皇帝身边内侍,再嫁祸于皇子……若无人替他在背后谋划支持,他哪里来的这等缜密心思和手段?”
谢枕溪双眸微眯,似乎思索片刻,目光又静静地落在小殿下身上。
白皙的脖颈已被自己披上去的外裳遮掩了大半,只隐约露出一点点来,好像在引他回忆细腻的触感。
他忍不住抬手要落在那里,谁知小东西当即扭了扭头,蔫哒哒道,“别碰……昨晚好像睡得有点落枕,疼的。”
谢枕溪脸色当即不好看起来。
这小东西近来简直无法无天,跟在白景云身边学些政事,连夜间都偶尔宿在东宫。
好几次他堂而皇之地进了五皇子的宅邸,却被下人禀报人留宿东宫不回来了。
向来沉稳的北逸王只险些没把牙咬碎。
顺便在心里替这小东西记上一笔。
今日又听见这般说辞,恰恰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他低低地冷笑一声,假装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