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老钟就说自己生了个儿子,从小就拿钟良义当儿子养,不让她玩女孩玩的东西,不让她穿女孩的衣服。
直到现在,钟良义都不能在外面表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后来,他们全家人离开了村子搬到了肉联厂附近,大家互相都不太熟悉,就更没有人怀疑她的性别了。
老钟找关系在肉联厂给她找了个剔骨工的工作,她和姚桃妹就是在这个厂子认识的。
“一开始小桃姐不知道我是女孩子,第一次见面时不小心碰了她手一下,当时她脸就黑下来了,还狠狠地蹬了我一眼。”
钟良义轻笑一声,碎发遮住了眼,“可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
钟良义回想起来,和姚桃妹的初次见面还是挺抓马的,姚桃妹把她当做了那种占她便宜的男人,眼神恨得想杀人。
从那以后,姚桃妹每次见面都是躲着她走。
钟良义心思细,怕桃妹心里别扭,就想私下跟她说一下这件事。
好巧不巧,那天傍晚看见附近的两个混混跟着姚桃妹,钟良义从小没少打架,身手还算不错,二话没说就先把那两个不怀好意的混混打了一顿。
姚桃妹听见动静走过来时,小混混刚跑,钟良义身上都是伤。
当时姚桃妹发现是她,吓了一跳,丢了张手绢给她准备直接离开的。
但钟良义把她拦了下来。
钟良义:“当时我说我是女生,小桃姐还不信,我就拉过她的手,亲自证明了一下。”
那天的小巷很拥挤,钟良义背靠着墙,用力拉过姚桃妹的手按在胸口,垂眸看着她。
姚桃妹被钟良义抓着手,眼眸徐徐瞪大,下一秒,红着脸一下子抽回了手。
这个小秘密就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传递成功。
那天之后,姚桃妹心中的疙瘩就算是解了,也不再故意避开钟良义了。
不过那时两人的关系还是普普通通,真正拉近她们两个距离的是那一天,7月7日。
钟良义陷入了回忆,唇角也浅浅弯起:“7月7日那天是我生日。”
72年7月7日,钟良义忘记因为什么事情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反正他们父女俩总是吵架,她也不会费心去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那天晚上,钟良义就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子她只觉得刺眼,干脆去了附近僻静的小树林。
就是孤独感即将吞噬她的时候,姚桃妹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当时钟良义坐在桥边,两腿悬空,下面就是一条挺深的河。
“小桃姐可能以为我想轻生吧,就冲过来抱住了我,还说了一堆话劝我不要想不开。”说到这里,钟良义无奈一笑,“她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直接把我从桥上拖了下来。”
或许姚桃妹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但对于当时即将被深渊吞噬的人来说,这个拥抱无异于救命稻草。
钟良义靠着这点温暖,从寒冷的深窟中得到了救赎。
“其实我没有想打扰小桃姐的生活。”钟良义看着天空的层层云浪,又起了波澜,“我只把她当姐姐,我只想我珍视的人生活得幸福。”
钟良义曾经违背父亲意愿向李阿贵表露出自己的性别,希望能和姚桃妹继续做好朋友,但李阿贵没有松口,他对姚桃妹的控制欲近乎变态。
所以在被李阿贵警告后,她就没有再敢单独出现在姚桃妹的面前。
为了姚桃妹,没关系,钟良义可以忍着不见。
可是渐渐她发现,李阿贵对姚桃妹的暴力行为简直是变本加厉,有好几次她都看见姚桃妹一瘸一拐的来工厂上班。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你视为珍宝的人却被别人当垃圾欺负。”
你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却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种感受真的……烂透了。
天空上的云层掀起巨浪,这表明钟良义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田南栀可以清楚看见钟良义眼中的怒意。
脚下厂房里的警报声突然响起,给此刻的安静注入了热闹。钟良义似乎这才惊醒,从回忆里抽离出自己。
田南栀沉默了一会儿,见钟良义没有再说后续,开口询问:“看样子你不打算跟她见面,为什么?”
这是钟良义的梦,她完全可以构建出和姚桃妹更美好的生活。
“因为我怕我会醒。”钟良义的声音渐渐平静,“美梦不是总有那么一个讨厌的规律嘛,在你最幸福的时刻就会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