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进了山上,就好像换了个人,和在家时和颜悦色的面目全然不一样,她面对容姐儿既不亲热,也不冷淡,却总是提前预备好东西,不叫她缺东少西,犯了难。
晴秋猜想,可能清净山上的崔氏,才是她原本的脾性。
可是要过年了……看着山下越发喧闹的场景,晴秋和容姐儿都不禁想:难道这个年要在山上过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正在这个时候的穆府,正经历着立家以来前所未有过的劫难!
*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无故闯进别人家宅院”
“什么人,打量打量我们是连州府衙门的!”为首的皂吏穿戴幞头,乌皮靴,提着刀棍,声势嚣张,大喝道:“闲杂人等切莫打听,都老老实实跪在那儿!奉上峰之名捉拿穆道勤以及穆家一众主事,给我搜!”
“一改主仆不论,全部缉拿!”
“是!”
叮铃哐啷,嘁哩喀喳,这伙人一进来便和盗贼似的搜房查院,翻箱倒柜,也不知道是找人还是找物件,精美的摆件字画摔碎了一地,金银玉器囫囵掖进了他们口袋,便有管事的拼着挨打去拦着他们,也有机灵的立刻回内宅,给太太小姐们通风报信。
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很快,前院几乎被搜刮一通,大太太领着二太太张姨娘并肩走出来,高声道:“找什么,我们孤儿寡母的都在这里,我两个弟弟,一个还在为朝廷奔波筹粮,一个送粮远征边关,我倒是不知各位差爷所来何事!”
那为首的官差一抬手,制止手下几乎劫掠一般的搜检,鼻孔朝天,叱道:“官府办案,奉命缉拿通敌叛国罪人穆道勤,你是他长嫂快,把他人交出来,大家都便宜省事!”
LJ……
通敌叛国穆道勤
一家子都惊诧不已,惊的是这么大个罪名,诧的是就凭他们家二老爷那个脑子,他还能捅出这么个窟窿
不过,也许凭二爷鲁莽性子,还真能把天捅破了,毕竟他也不是没干过触律的事!
“这可怎么是好”梅氏头一个受不住,忍不住慌张起来,大太太也没主意,两个人张皇半晌,都不约而同看向张姨娘。
她的章程总是比别人高妙。
果然,张姨娘看起来十分从容不迫,端的是临危不乱,她以眼神示意大太太二太太稍安勿躁,踏出一步越众而出,向那为首的蹲了个福:“奴家请押司大人安,不知二老爷所犯何事诸位前来锁人,可否可带了连州司理院下发的火牌”[注②]
倒是一个深明就里的妇人,那押司挑眉望过来,见说话的女子形容婉约,气度不卑不亢,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喔,你是什么人”
“回大人话,奴家姓张,是这家里三老爷的妾室。”
原来是穆道勋的爱妾,那押司也曾听闻这穆府的奇闻怪事,这三房原是姨娘当家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小女子比别个都有气魄些。
那押司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什,当众亮了亮,“都瞧清楚,我等是奉钧令捉拿嫌犯!”
张书染看过了火牌,秀眉紧蹙——火牌为真,看来不是没由头胡乱抓人,难道二老爷真的通敌叛国
会不会是那张莫名其妙多出来又不见了的文书之故
她心思电转,诸多想法一齐涌上心头,不待她踟蹰,那押司等不及招呼众观察道:“将这府邸各门都赌上,一律主仆不论,全都缉拿回府!”
“且慢,大人!”张书染忙道:“这火牌上并没有写明要缉拿我穆家全部人口,况且案子尚未有定论,如何不审就抓人”
“哼,你倒是道理多呢,去司理院和司法参军掰扯罢,都带走!”
话音一落,那押司手底下一众观察便齐齐上阵,势如破竹一般往各院驱赶拿人,只听得丫鬟仆妇叫苦连天,老妪婴孩嚎天喊地,正是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之际,却见穆府大门“嘭”地一下从外头破开,一声“且慢!”凌空传来——
众人回头看时,却是徐通判三步并做两步,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都住手!直娘贼你个冯道年,谁叫你来穆府拿人的”徐通判气急败坏地骂道,他一把扯过这愣头青押司,小声咬牙切齿道:“前日穆老二才从我这里拿走一万缗钱,我要的军械他还没如数交够呢!”
那押司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冲上打了个揖,忙道:“大人,你岂不知坏事的就是他穆道勤,咱们抓了他,要多少狼牙棒铁蒺藜没有”
“你懂个屁!”
“大人你……总之,卑职是奉知军大人之命,还请通判大人看清形式,体察下官难处,不要耽搁下官办案——都看什么看,拿人啊!”
“道年,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