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十一早朝,元景帝颁布了一道大赦天下的旨意,以示浩荡龙恩,广安民心。
所有人这才得以松了口气,帝都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热闹喧嚣。
腊月二十七,元景帝硬撑着上完了年前最后一个早朝,接受百官新年贺表,并不谈政事。
待散朝,一直有所担忧的苏洛屿单独留下,想要亲自面见元景帝,但却被拒之门外,只得转身回府。
半道上,苏洛屿见街衢上小贩正叫卖蜜饯,便仔细挑了些带上。
虽然,府中那位至今并没动过自己买的那些蜜饯糕点,都堆在一旁堆成小山了。
“哥,你回来啦!”
九妹着一身喜庆棉服,早早候在府门等苏洛屿下朝。
苏洛屿本来边走边想着事,闻言抬头看向九妹,不由微笑点头,抬手将一包蜜饯递给九妹,道:“这份是你的。”
九妹欣然笑纳,又瞥了眼苏洛屿另一只手上的那包,嫌弃直言:“哥,兄长现在不吃这些了,你还不如买点别的博美人一笑,别老这么死板啊。”
苏洛屿摇摇头,道:“他不吃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因为是我送的。”
九妹哎呀一声:“怎么会呢?哥你都不登基的,已经证明自己了嘛,再说了,那个孟怀晋都露出狐狸尾巴了,兄长又不傻,不会看不出来端倪。”
端倪?
或许看出来了吧,但是过去的欺骗是真,加上曲家冤案多半与宸王府有关,他怎么肯原谅自己?
就如他所言,如今待在帅府完全是自己勉强和坚持的结果,还没对自己对手,完全是因为还没有机会。
“九妹,你说过去发生的事,真的能做到一点蛛丝马迹都留不下吗?”
苏洛屿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极,突然发问。
九妹闻言正要揶揄,但见苏洛屿虽面上不显,眼底却漏了几丝忧愁,愣了下,道:“飞鸿雪泥,但凡发生过的事,怎么会留不下痕迹?”
苏洛屿点头,若有所思,末了又想起别的,问:“阿城答应同我们过年了吗?”
九妹摇头,露出一张苦瓜脸来:“哥,我真的努力过了,但无论是苦肉计,还是别的,统统都没用。”
苏洛屿并不意外,默了默,只道:“那便随他开心,你我兄妹二人同过吧。”
九妹点了下头,随即又摇了下头,道:“其实还有一个不管兄长愿不愿意,我们都可以一起过年,还不会惹兄长不高兴的法子。”
苏洛屿眉头一挑,心头一喜,道:“愿闻其详。”
年关总是意味着团圆和丰收,虽然大楚任旧是一副烂摊子,但人总是要对未来有些希冀的,更何况才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腊月二十九,宫里传出今年提前解除宵禁的旨意,四衢八街繁华鼎沸,连同向来寂静的镇远帅府都嗅到了其中不可挡的热闹。
九妹作为府中唯一一个上心的人,忙里忙外不亦乐乎,还时时提醒自家老哥按计划好生准备。
至于曲斯远,则一直待在小院养病,不怎么说话,总是静静的,也从不让负责看守的侍卫黑骑为难,好似整个大楚最好看守的人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他越是这样,外面的诸人则越是警惕,尤其是黑骑中知道曲斯远是寒虓的人。
“二十九。”
夜晚,曲斯远靠在窗棂上,遥遥看着远处灯火辉煌,嘴里喃喃念叨,手中则仔细擦拭着软剑。
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略过层层看守,短暂地出去过三次,摸清了十三关押的地方。
毕竟,天下并内有能够真正关押住他的地方。
但独行容易,如何携带重伤的十三离开镇远帅府,却是个大问题,而且这也是苏洛屿为什么会把十三关押在帅府的原因,他一日既往地善于揣度人心,懂得如何把控自己,让自己甘愿留下来。
只可惜,有时候困境也会是契机,如果不是苏洛屿这么做,他去三司的地方捞人可没这么容易。
所以现在,他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能让他带十三悄无声息离开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正是腊月三十,除夕夜,万家团圆、热闹鼎沸之时。
曲斯远突然想起什么,擦剑的手一顿,转身走到桌子前,伸手从里面摸出颗蜜饯,塞进嘴里含住,任香甜缠绕齿间。
至此,桌上每一盒蜜饯便都被偷摸摸拿了一颗,但也仅仅只拿一颗,根本不会有人瞧出不对。
一夜无眠。
翌日,小院外天不亮便有人开始洒扫,隐约有熟悉的声音说话,细听是在含笑催促。
曲斯远沿着柱子攀上房檐,果真看到了小院外的苏洛屿和九妹,九妹正扯着苏洛屿衣角往这边来,苏洛屿则是一身月白锦袍,手上端着把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