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了会儿,顾慕又道:“宁堔与我说,你想去临安,那里离你外祖家很近,又离得扬州不远,是个不错的去处,有安家在丹水州,不会让你受欺负。”
他话落,容温只看着他。
可一如往日,她看不出顾慕的情绪与深邃眼眸中藏着的心思。
顾慕继续说着:“关于温家十八年前蒙冤满族惨死之事,我作为当朝中书令,掌管着三省六部,既知有冤,当该重提当年之事还地下亡魂一个清白,这些是我该做的,与你无关。”他看着容温:“你亦可以认为,我为温家洗刷冤屈,是作为你的兄长该为你做的。”
“我与你之间没有了诸多的条件,你什么都不用顾虑,只须遵循着你的心意,去做选择。”
顾慕说了太多话,让容温适才刚平复了些的心绪又开始乱了,明明昨日在藏书阁,他还给她写下了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还将她抱在怀中强势的吻她。
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快。
她垂下眼眸又想了很多。
她知道,若顾慕适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当顾慕与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变了。
不再是她受制于他,而是平等,受他制约时的她可以想要离开,可以在心里生出很多的想法,而平等的她,受了他的恩惠,心境也会变。
容温问他:“二表哥在温泉庄的时候与我说过,你做事向来有目的,不会把心思用在没有得益的事上。”
顾慕直言不讳:“你可以是例外。”他继续道:“我对你的心思不变,若你选择嫁给我,我会给你最好的庇护,你说的三点要求我都答应,会做一个你期望的夫君,也会是你期望中孩子的父亲。”
“我们会有一个家,我也会努力弥补你年少时的缺失,将你想要的都补回来给你。”
容温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攥着裙摆,不去看他。
顾慕很懂得她想要的是什么,也知如何让她说不出离开的话。
烧了婚书,让给她选择的权利不是空话,让她放下心防,再与她说这些,虽然他的话让她心中一热,可她心里还是会想,顾慕说的——会是真的吗?
她找不到理由去相信他。
他与她诸多牵扯,是想得到她。
既然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让她就要嫁给他了,为何又突然让她选择,若她真的选择离开呢?当真是宁堔与他说的话,亦或是什么不愿成为一对怨偶,让他动了这些心思吗?
不会。
若他真的这样想,当初也不会用了手段让她嫁给他,甚至与他的兄弟生了隔阂。
顾慕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慕一直看着她,又与她道:“你若一时间做不好选择,大婚还有数十日,你可以好好考虑,若十来日不够,亦或是不信我,也可将大婚推迟至温家的事解决之后。”他走向容温,将一封书信递给她:“祖母那里你也不必顾虑,我已给祖母在书信上言明,她不会怪你,你若要离开,我也会帮你在祖母面前说话,让她答应。”
容温抬眸看着他递过来的书信,上面是他的字迹,也是写给祖母的,她从他手中接过,默了片刻,唤叶一进来,吩咐道:“将这封书信送到静安堂给祖母。”
她说这话时,不看顾慕,神色间却又有着坚定的执拗,这是自她决定要嫁给顾慕后,顾慕头一回在她眉眼间又看到了这种神色。
叶一从屋外带进来的寒气在沉闷的屋内瞬时不见,接过容温递给她的书信后又走出房间,容温抬眸直直的看着顾慕。
她有些恼。
对于她让叶一这会儿就把书信去交给祖母,顾慕神色间依旧平和,不慌不乱,她垂下眼睫,低声与他道:“二表哥走吧。”她只这么一句,不与顾慕多说,说完就又将脑袋埋于膝上。
顾慕应了她一声,转身走出了屋内,片刻后,容温从膝上抬眸,透过窗牖看着他颀长的身姿在漫天飞雪中,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挂在书案前的氅衣都未带走。
容温在书案前坐了会儿,叶一走进来,自是一眼就瞧出她家姑娘有心事,上前宽慰道:“姑娘可要出去走走,适才奴婢瞧见小公子在游廊那边堆雪人呢。”
容温对叶一摇了摇头,不说话。
叶一给她倒了杯热茶递到跟前,随后将适才容温给她的书信又放回到容温面前:“常言道,天上下雨地上流,夫妻吵架不记仇,姑娘不能将自个给闷着。”叶一说不出什么劝人的话来,只知道夫妻之间是这么个理。
虽然姑娘和二公子还未成亲,这不也是眼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