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本事,等我们上去的时候,可能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那不正好把他抓回去给嫏嬛吗?”温枸橼说着就已经在摩拳擦掌,“我知道我刚刚才跟你说过,他是我的亲人。但一想起他的嘴脸,还是有一点点想打。”
两人一路往回走,打算就近找个店家住宿。实在没有,就是残屋破庙也能凑合,毕竟天这么冷,在外头过夜真是太辛苦了。
前方有个驿站,门前停着由高头大马牵着的华贵车驾。
温枸橼远远看着,艳羡不已,“官府的排场就是不一样。不像我们这些漂泊小民,想要有瓦遮头都难。”
马四革忍不住笑了,“你都四海为家这么久了,还说这么没志气的话。以你的性子,就算真的做了官,还不得闷死?”
“我对住的要求还真不高,可吃喝上就确实……很容易眼红别人。”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见那车驾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位披着镶钻袈裟的老和尚,另一个则……
马四革还有些慢半拍,可温枸橼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他们是确实没想到,那个人在官府处也有人情,竟能入住驿站。
“真是他吗……”马四革说话都慢了下来,“我都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了。”
“是他了。”温枸橼拉着同伴就往回走,“先寻到自家妹夫,现在又遇上亲家公了。”
“他会不会就是明天乘船去奇韵峰的人?”
温枸橼停下脚步,如梦方醒,“是啊……如果纪尤尊也往奇韵峰而去,那他一定也是去找纪莫邀的。换个方向来说,既然纪尤尊已经出现在此,那奇韵峰上闹鬼的肯定是纪莫邀无误。”
“那我们还……”
温枸橼陷入了两难之地,“但我们答应了望庭快去快回。如果贸然阻止纪尤尊去奇韵峰,无论能不能找到纪莫邀,也一定会耽搁许多时日。何况我们的武艺尚不能与他匹敌,可我们如果不去……”
马四革肃然道:“不去的话,就是要大师兄独自面对他。天籁宫又不是大师兄的朋友,这相当于是背腹受敌。”
“如果我们没走这一趟,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也就罢了。但既然发现了纪尤尊的行踪,若什么都不做……”温枸橼捂着心口,咬牙切齿,“如果纪莫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更没面目去见焉知……”
“同感。”马四革长叹一声,“只是这两种选择,都太危险了。”
“一定有第三种选择。无论如何,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妹妹成为寡妇。”
“我在想,”马四革直视前方,“既然他明天也要乘船,我们有没有办法将计就计?”
温枸橼灵光一闪,道:“不说了,直接回船上睡吧。”
飘雪的清晨,纪尤尊恭恭敬敬地拜别老僧人,登上了前往渡口的马车。
随行的奴仆都长着一副劳碌又老实的面孔,实在让他提不起兴趣来。如果不是因为下着雪,他更愿意骑一匹快马自己去乘船。
沿路能一览河道两岸白花花的景色,可他始终坐在车里,连头也不抬一下。
看到水,他就会想起纪莫邀。
那个以为只要划舟渡江,只要投身入水,就能将父亲从命中驱逐的纪莫邀——那个天真、幼稚又无知的孩子。
纪尤尊冷笑。
父子血亲,岂是你一手能轻易割裂的?
我儿,你我重逢,只在明日。
“先生,前面就是渡口了。”
纪尤尊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渡口处的确停着他约好的那艘船,只是不见了舟子。
“这船真有意思。”车夫拉马儿停步,“先生明明要往上游去,这船头却是向着下游的。可别忘了提醒船夫,ᴊsɢ否则就走了相反的方向咯。”
纪尤尊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没说话。
车夫走到河边,朝船上唤道:“可是去奇韵峰的渡船?纪先生已经来了。”
船里有个声音应道:“是的,上来吧。”
车夫依旧疑惑,“可奇韵峰不是往上游去的吗?你这船方向不对啊。”
“我晓得。”船上的声音答道,“我等一阵会把船头掉过来的,你们先上船。”
车夫如是报与纪尤尊:“先生,还是快些上船,就着火炉取暖吧。”
纪尤尊没有答话,头也不回地下了车。他一路走到船边,问:“船上可有别人?”
“没有,今天就先生一人。”
纪尤尊将驿馆的车夫打发走,一脚踩上船头。
舟子依然在船里,没有出来迎接。
纪尤尊早觉得这船不对劲,于是一手扯开帘幕,却立刻被撒了一脸石灰。
他感知到眼前有两个人,可眼睛入灰,一时无法分辨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