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问道:“纪尤尊,打算去哪里呢?”
“你、你们是……”
“想上奇韵峰找你儿子是不是?”
纪尤尊认出她的声音来了。“你是……温言睿的大女儿。”他感觉到船已经在快速移动了,由于没有掉头,所以此刻一定是向着下游而去。“是纪莫邀让你们来算计我的?”
温枸橼冷笑,“是又怎样?”
纪尤尊用衣袖擦了擦眼上的石灰,这才勉勉强强看清眼前的人,“你是来报仇的。”
“不敢,上次父亲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你又来做什么?用这种下三滥的卑劣招数戏弄我?取笑我?这样你会好受些?”
温枸橼转身踏上船头,“在你面前,还怕什么卑不卑劣?我就算用尽世上最肮脏的手段对付你,也抵不过你罪孽之万一。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看着你这幅样子,确实也挺滑稽的。”
她话音刚落,纪尤尊便“唿”地跳起,从船舱中举掌扑来。
谁知温枸橼竟“扑通”一声跳到了水里,霎时间无踪无影。
纪尤尊不敢涉水,怕灼伤了眼睛。
但船却一直往下游行进,速度还越来越快了。
船头已无人,船夫想必在船尾。
纪尤尊于是跳上船顶,快步来到船尾,果见一人正奋力撑船。他恼羞成怒,一掌往那人天灵盖上拍了下去。
谁知那人往下一缩,“扑通”一声,也落到了河里。
纪尤尊扑了个空,而飞快前进的小船中只剩他一人。
“冷死了、冷死了……”温枸橼蜷缩在马车一角,疯狂地摩擦手臂,“我们是疯了,才会想到在冬天跳河。”
马四革倒是淡定多了,“你是第一次才觉得难受,习惯了就好。我乡里好多老人家,六七十岁了还能冬泳。”
“我为什么要找这种罪受……”
马车往漆头村而去,行进缓慢。之前的担心,在回程道路上也应验了:连日飘雪虽然没有完全堵塞道路,但路面湿滑也很成问题。他们一路走来,不时会经过打滑的车驾。所幸马四革经验丰富,他们才不至于太狼狈。
“你说他会不会追上我们呢?还是继续往奇韵峰而去?”
马四革想了一阵,答道:“如果大师兄已经不在奇韵峰,我们就没必要做这一出了。纪尤尊大概会把这当成是大师兄争取时间的伎俩,所以去估计还是要去,只是我们拖延了他的行程而已。”
“你觉得能拖延多久?”
马四革失笑,“这就难说了,他被我们滞留在河中央,又不敢跳河,恐怕也要等到有另一艘船经过才能脱身。就算脱身了,那也不知道往下游飘了多远……希望能尽量拖吧。毕竟我们打不过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能一劳永逸的办法。”
温枸橼叹道:“真是气人。”
“别怕,现在还能指望我们送去奇韵峰的信件能够发挥一点作用,还不算完全无计可施。”
(本回待续)
第六十八章 逆流船 钟鸣乱(下)
纪莫邀有预感,天籁宫很快就会迎来访客。
他每天都留意着出入宫门的人。多数日子,门前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宫里终究是有衣食需求的凡人,因此隔三差五还是有山下的农户抬着米粮菜蔬,或是赶着几只羊上来。而就在这些时候,他会看到宫人将酬金与信件交给农户,还会反复叮嘱,生怕他们只顾着收钱,忘了寄信。
他不知道天籁宫旧时多久寄一次信。但自他开始在宫墙内外演奏所谓的“阴功法阵”后,每次有人中招的第二天,都会有一封新的信件寄出。他还计算过,每封信之后七至十日,便会收到回信。至于是不是之前信件的回信,还是无关的信件,他还无法判断,只能暂且记着这个规律。
所有信件,都经司钟之府出入。
他那晚在奇韵降世岩笑了两声之后,司钟再次寄出一封信。而这次,居然只过了三天就有回信。
也就是说,收信的人已经在奇韵峰附近了吗?难道不日便会登门拜访?
会是谁呢?
纪莫邀决定潜入司钟房里,一探究竟。
司钟年届古稀,其人端庄而严肃。虽是宫中最年长,但精力丝毫不逊年轻人,思维也异常敏锐清晰。想来,乐律本身就很考记忆力,还有着许多数理上的规则。一个老糊涂,是断不可能成为八司之首的。能让众多宫人服气的司钟,绝非等闲之辈。
纪莫邀也不是第一天观察司钟,对她的日课早已了如指掌。每日几时起、几时寝、几时用膳、几时敲钟,都精准地按照时刻而来,从不早亦从不晚。纪莫邀不得不佩服她的坚持,亦更能体会她的可敬可怕之处。
而精准的日程,也给他提供了入室的绝佳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