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冉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得不像话,“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靳司让说:“悲天悯人,妄想能拯救一切的表情。”
反应这么大,看样子是真有事。
夏冉没再说什么,看着靳司让离开房间,隔了一会,才跟上去,趴在楼梯扶手上,那截背影最终消失在红枫木大门后。
她在原地站了会,忘记自己身上还湿着,心不在焉地去厨房拿了瓶冰汽水,好巧不巧,撞见下班回来的靳泊闻,看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他露出诧异又担心的神情,“发生什么事了?”
夏冉决定大人有大量放过靳司让一回,就没说实话,“放洗澡水的时候,一不小心半截身子栽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换。”
漏洞百出的说辞,靳泊闻自然是不信的,但他没有多问,用他点到即止的温柔含笑说:“下回记得小心点,别受伤了。”
夏冉笑盈盈地点头,那声“好”还来得及说出口,有道声音插了进来,“是我把她身体摁进水里的。”
明明是七月,他的声线却比寒冬腊月的冰雪还要凉。
夏冉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从他的话里,她刚才和靳泊闻的交谈他全听见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靳泊闻。
靳泊闻脸色沉暗,酝酿着什么,但当下没有做出任何指责,他选择先问清楚情况。
夏冉也不知道靳司让都和靳泊闻说了什么,靳泊闻出现在她房间里时神情又严肃不少,他代替靳司让和她道歉。
大张旗鼓的姿态,夏冉反倒浑身不自在,靳泊闻曲解她的反应,叹了声气说:“冉冉,你可以害怕阿让,但不要把他当成一个另类、一个怪物。他的心封闭太久了,有些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如果他伤害到你了,爸爸先跟你道歉。”
夏冉忙摇头,“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更何况我也没出什么事,没必要斤斤计较,反倒是靳——哥哥他。”
她嗓音迟疑了下,“自从他见了那个人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了。”
夏冉花了五分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
靳泊闻沉默了好一会,指了指自己右耳到肩膀的那处位置,“那人这里是不是有烧伤的痕迹?”
夏冉回忆了下,还真有。
“他是谁?”
“以前住在z市时的邻居。”靳泊闻没想到,他也搬到了桐楼。
靳泊闻又说:“这件事我也不觉得阿让做错了什么,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靳泊闻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他都好到无可挑剔,日常生活中,他从来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耐烦,这是夏冉第一次见到他对一个人怀有如此大的敌意。
夏冉能理解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但这会还是惊讶到了,心重重打了下鼓,正襟危坐,她有预感,接下来靳泊闻要告诉她的事,和靳司让有关。
靳司让的母亲楼明玥生前是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高三上学期,班上有个男生被几个不学无术的三教九流带坏,开始出入各种限制未成年出行的场所。
楼明玥担心他,有天晚上孤身一人将他从夜店带了出来,又将这事告诉了他父亲。
楼母用无法理解的语气说教道:“又不是你自己的孩子,这么上心做什么?”
楼明玥说:“他是我的学生。”
“看着不是个好孩子,阿玥你心善,替人着想,但人家不一定会领情啊,没准还会嫌你管的多。”
一语成谶。
这男生被父亲毒打了一顿,打到肋骨都断了几根。事实上这事楼明玥隔了半个月才知道,说起来,她也被男生的父亲骗了,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声细语的慈父形象,那天离开前还同她保证,一定会好好聊聊,把这孩子拉回正途。
要提前知道会有这一遭,她就算把嘴巴缝上也绝不会透露半句。
男生将自己被毒打的罪全都归咎到楼明玥头上,一周后,他体检测出了HIV阳性。
人在万念俱灰的境况下,容易被无助和愤怒牵着鼻子走,他不敢报复那些害他染上病的混混,最后选择将矛头对准平时最看不顺眼的楼明玥。
他当着楼明玥的面用小刀刺穿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那时楼明玥对他的病毫不知情,她只察觉到了他的痛苦,她急忙冲上前制止住他自残般的行为,在这过程中,她的皮肤也被刺破,两种血液交融,在她体内栽种下无法抹除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