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轻蔑声道:“从那烟火之地出来的,有什么清不清的。”
“可还听说,那女子通体异香,国色天香!”
“你疯了!一个妓子你还用得上这等词!仔细夫人发卖了你!”
……
我坐在凳子上怔怔地对着镜子照,双花铜镜里的美人分外单薄,“这是侯府,买我的是侯爷,侯夫人却不是个大度的性子,整个侯府又都知道我出身不清白。侯爷分明和夫人举案齐眉……”
“玫果,你说侯爷买我作甚?”
玫果不说话,只默默盯着自己脚尖。端的是一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我心里拔凉一片,只觉自己孤立无助,府内暗涛汹涌,不多时便能倾覆了我。
来时的那点儿想法,早在侯爷一回来便歇在了夫人院里被打得烟消云散。
美人炉,多新鲜的玩意儿,他瞧都不瞧?闻也不闻?
5
屏儿说得没错,我平日里的所需在侯府被安排得很妥当。
我来侯府的次日一早,便有绣娘来给我量身围做衣裳。
她们围着我,脸上因嗅到我的香气露出一丝贪婪。
可又像是得了吩咐,克制着不敢大口呼吸。
玫果紧紧盯着她们,生怕她们不知所谓地闻香。
我生来乖娇,惹得一个绣娘频频与我搭话,她笑道:“姑娘看似丰腴,骨量却小,这不量不打紧,一量直比我所量过的所有女子都还要纤细上三分。”
我正要回应,却听得一男子清朗的笑声传来:“还道是个丰盈美人,不承想是罕见尤物,竟有人的骨肉如此极致?”
我微微偏头,刹那便羞红了脸。
侯爷生得……
果真如府内丫鬟所言,人中龙凤,秀雅绝伦。
他着一身靛蓝色长袍,胸前袖口又以银线钩织,乌发被束于玉冠内,眉眼间透着一股自在的风流。
他打扇而来,在我心湖泛舟。
看惯了楼内的声色犬马,深觉皮囊不过淫乐的工具。
可就是这惊鸿一瞥,让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侯爷眼底闪过惊艳,调笑道:“仙儿好容貌,只是一见到本侯便别过脸去,莫非是本侯生得不堪入目?”
他凑近了我,呼出的气打在我的耳边,惹得我耳垂莹润通红。
又似闻到了我身上的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倒是无人敢阻拦。
他揽住了我的腰肢,陶醉道:“仙儿,你好香。”
气氛委实暧昧,丫鬟绣娘们都低下了头,我本也心怦怦地跳,全身僵硬。
可余光却看到有人来!
于是急忙推了推,没推开。
侯爷直接一把抓住了我推脱的手:“别乱动,你是本侯买来的,既是我的人,万花楼应该教过你规矩!”
我急出了眼泪,眼见夫人已经到了身后,可侯爷还不放手,就越发泪眼蒙眬:“爷,夫人来了。”
侯爷愣怔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松开了我。
他神色清朗,继而笑道:“万花楼调教得好,本侯就把你先送夫人那儿,让夫人开个眼界。”
余光中夫人的脸色渐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在侯爷身后娇滴滴道:“衍郎,可是我来得不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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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状似才知晓身后有人,惊讶地回头:“鸾鸾?你怎地来了?”
被叫作鸾鸾的夫人面色更愉悦,却咬唇道:“哦,我原是不该来,不该打扰衍郎美事的。”
说罢转身:“那我离开。”
侯爷紧跟了上去,把夫人揽在怀里:“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府中哪有你不该来的地方,本侯又能有什么美事。”
我看着不远前,旁若无人恩爱的侯爷、夫人,只恨头不能再低一些。
可终究躲不过,夫人看向我的目光冷若冰霜,淡淡地抛过几个字:“你叫仙儿是么,跟我走吧。”
……
到了夫人院里,侯爷并没有跟来。
在夫人紧紧盯着我的目光里,我用万花楼教给我的方法,如观音坐莲一般将自己置身于炉内。
这尊掐丝珐琅三足炉并不大,却精美异常。
其实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做此事,老鸨生怕我的香气浪费一丝一毫,除了教习我如何缩骨,如何摆好姿态之外,并没有开过炉。
夫人斜靠在美人榻上,轻轻使了个眼色,丫鬟们就把炉子内加了一半的热水,滴了一滴液体。
我忍受着热水接触皮肤的烫意,好在温度还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炉壁上的几处吊弯被放置了精致小烛,随着烛火闪烁,炉水的温度保持得非常好,甚至缓步升温。
我的身子畏热,不多时额头便有了一层薄汗,偏偏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美人泥塑一样的姿态。
夫人皱了皱眉,嗅了嗅,眼神惊奇地看向我,于是她吩咐道:“把炉子抬近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