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知心人。
16
秋天的时候,草原膘肥马壮,鞑子果然南下了。
朝廷派威远侯姜渊渟出征塞北,张大人负责后勤,管着辎重和粮草的运输。
我想起去年春节张大人说的大赚头。
我模模糊糊地告诉元景:
“我父老迈,恐有心无力,皇上还是多派几个人吧。”
他火速安插上了自己亲信。
离开甘泉宫的时候,他偷我一片云片糕,鼓着腮帮子让我猜他藏到了哪里。
我只能当个傻子,叹气道:
“皇上,臣妾太笨了,真的看不见您鼓着的大嘴。”
他喝了一整杯鹿梨浆,嘴不鼓了,肚子却鼓起来。
我摸着他腰上的软肉,升起了养小猪的自豪感。
张大人被派了两个副手的消息传到宫里,太后很气恼,她秘密传唤我,跟我说都是贵妃吹的枕头风,才让我父亲不得重用。
我一边跟着骂贵妃,一边在心里笑。
这是我自己吹的枕头风,爱往哪吹往哪吹,我就要把张家给吹倒。
话虽如此,我还是听太后的话,在皇上陪贵妃的时候准时开始头疼。
“皇上呢,臣妾头疼,臣妾要见皇上。”
他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我捏着帕子矫揉造作:
“臣妾一见皇上就好了,吕公公,你去跟太医院说不用送汤药了。”
元景笑得乐不可支:
“这是太后教你的吧,你学得挺快。”
我往他嘴里一下子塞了三块云片糕,他一边幸福地吃,一边忆苦思甜。
“太后说要注重养生,从来都只让我吃六分饱。月儿来了后,我每天都吃十二分饱。月儿月儿,我从不知道吃撑会这么幸福,就像万里河山都在肚中,有使不完的豪情壮志。”
我怜悯地看了看他。
元景虽然是帝王,还不如我和娘在那个穷苦的村子里活得快乐。我们有钱就买一斤猪肉吃,没钱娘会去买些便宜骨头炖汤喝,配上娘自己种的菘菜、我去山上采的蘑菇和榛子,再放几颗晒干的红枣、枸杞,香得不行。
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我娘教我——要拿得起放得下。
不像元景,他从没拿到过,谈何放下。
17
太后手下的文臣开始弹劾张大人的副手,有一个被收监,一个被罢职,是张大人亲自递上去的证据。
元景告诉我,这几个月他不能来甘泉宫了,因为张大人的女儿得失宠。
我眨着眼说没关系,想他了我会看那个玉佩。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一个月,他宿在贵妃宫里,寻来绒软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宫室,生怕贵妃磕到碰到。
第二个月,他还是宿在贵妃宫里,亲手为贵妃画了整个英国公府,因为贵妃想家了。
第三个月,他还是宿在贵妃宫里,建了个小佛堂,请了些尼姑进宫为贵妃念经,保佑平安。
我失宠了。
其实是整个后宫都失宠了,太后连下三道懿旨,朝上群情激愤,皇帝也没去看过皇后。
这是他对张大人一案的对抗。
威远侯的岳父内阁次辅徐大人出手了,他一面指责皇上确实过于偏袒,一面又说这是人之常情,十指还有长有短呢,不能因此怪罪皇上。
他素来是个和事佬,他安插过来的监军副手,各方都很满意。
看似是太后占了上风。
皇帝开始住在皇后的坤宁宫。
我知道元景不喜欢皇后,其实我也不喜欢皇后。她年纪虽轻,却像一个小版的太后,举止动作都很沉重,戴着所有女戒女训的枷锁。
我每次去请安,都觉得坤宁宫暮气沉沉。
第一个月,听说皇后的规劝元景都听了,过午不食、吃六分饱、看一天折子,太后很欣慰;
第二个月,我在御花园里远远瞧见元景,他又瘦了好多,面色开始苍白,皇后跟在他身旁,皱着眉一直在规劝什么。
第三个月,元景晕倒在了坤宁宫。
我的大宫女青樱很害怕:
“皇上吃人的病又犯了。”
18
我不太信。
虽然传言里一直说皇上有怪病,会吃人,尤其爱吃妙龄少女,但元景瘦得没有几两肉,他是被吃的那个还差不多。
青樱怯怯地:“可是,这是太后娘娘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吗?”
原来是元景的后娘说的。
我去坤宁宫侍疾,太后对我们耳提面命:
“你们可要把皇上身子照料好了,这些日子的朝政,哀家就先替皇帝接手。”
皇后称是,从太后手里接过一碗黏稠鲜红的东西。
那是一碗鲜血。
太后看了看殿中妃子,语气沉重道:
“皇上有疾,每次都得以血相治,你们别传来传去,说成了皇帝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