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皇族中官位高、有德望的人提领,类似于民间的三老和族长宗正。
李从舟阴沉着脸,在跨门槛的时候,借着那点垂帘打下的阴影,狠狠剜了眼这位院士——
若非是他当年出昏招,提请留凌锦一命,如何会有今日的襄平侯方锦弦?
所以前世,李从舟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宗正院院士身边,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看样子年岁在六七十之间,满面沧桑、风尘仆仆,眼中多少有些惊惶。
她身后站着个武将打扮的男人,他们脚边还堆着些从川陕带过来的土产,皆用油纸包着贴红纸。
见两人进来,宁王神色复杂半晌未发一语,而王妃病容憔悴、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抬头看他们一眼后又止不住落下泪来。
顾云秋知道,这种时候他应当开口叫父王母妃,然后关心地上前询问,再等待真相揭露时做出惊讶表情。
偏是张不开嘴,双脚也像灌铅一般。
堂内寂寂半晌,终归是那宗正院院士不尴不尬地开口,将顾云秋前世经历的那一遭一一呈现。
无外是这位民妇跟着儿子调职归京,想到当年事便带了礼物来府道贺。
王妃本来病着不便接待,但念嬷嬷劳苦功高,便请进来说了一会儿话。
没想,就是这般说话间,告破了一桩惊天之案。
嬷嬷分明记着宁王世子脚底上有三颗黑痣,而不止宁王妃,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们根本就没见过顾云秋脚上有痣。
王妃本在病中,听见这个消息当场晕了过去。
嬷嬷们没了办法,着急去府院请回王爷。
宁王听得前因后果也是脸色铁青、脑袋发胀,一口气别在胸腔中半晌缓不过来,最后才沉着脸吩咐银甲卫,并请了宗正院的过来。
依着宗正院的意思,皇室血脉不能混淆,尤其是宁王这样原本就是皇子的。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就又是一番夺嫡、争位的腥风血雨。
宗正院本想在正堂上当众验明正身,却意外遭到李从舟的拒绝,年轻僧人正气凛然,全不在乎得罪可能是自己生父母的宁王和王妃:
“此事关系甚大,还需请师父主持。我绝非宁王世子,还望各位不要因一民妇妄言,就伤了父子天和、母子缘分。”
宗正院的院士被他这话噎得不轻——
唤作是旁人,能从孤儿摇身一变成为宁王世子,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肯定是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偏他咬死认定自己是孤儿、是僧人,绝非宁王世子。
而那处于风暴中心的顾云秋,却一点儿没挣扎,听着要验明正身,也没太多的反抗。
宗正院的院士不想与他们争,想了想,最终转过去问宁王:
“王爷,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倒不如——先将二位……公子请回去住下?”
圆空大师难请,很不轻易出寺。
两位当事的主儿虽然反应奇怪,但都拧着,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
宁王身心俱疲,最终点点头允了。
不过说是请回去住,实际上也就是软禁。
顾云秋被送回宁兴堂,李从舟被送到客舍,外面都站满银甲卫,吃穿度用不缺,可也无人能随意进出。
李从舟神色冰冷,深深地看宗正院院士一眼,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倒是点心一直担心地扶着顾云秋,回到宁心堂后,他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惶惶不安地唤了一句:
“公子。”
顾云秋一直木着,直到身后宁心堂的大门落锁,他才找回一点神志。
他扭头,盯着那扇合拢的木门看了许久。
忽然想起前世最后那段时光,宁心堂的院门也是这样禁闭着,外面热闹喧嚣,而他的小院里,只有他和点心两个。
看了看身边双腿笔直、身量挺拔的小点心。
顾云秋浅浅笑了下,虽然时间提前了,但——事情也不都是坏的。
至少前世那个救他而死的小杂役,如今好生生站在这里。
“点心。”
“……公子?”点心抹抹泪,声音委屈。
顾云秋转身,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脑袋,却发现这小子已经长得比他高太多,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杂役了。
他莞尔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点心俯身附耳。
点心凑过去,才听着顾云秋吩咐两句就惊呼起来,“公子你——!”
顾云秋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按我的吩咐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