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宗瀚以刚猛著称,未尝一败,自视甚高,此番失利,又长途奔波,必定盛怒非常。若以言语激之,其心浮气躁之下,易败。”
陶玠从杜袅袅关切的神色不难发觉,她正为自己担忧,他莞尔浅笑,“我记下了。”
杜袅袅想到他父亲的过往,扬起羽睫,叮嘱道,“见到呼延宗瀚,一切小心,切莫意气用事。”
陶玠目光温柔,“放心。我自有分寸。”
青草郁郁葱葱,离城时铿锵有力的马蹄,归来时却是沉重疲软,甚至有不少马匹力竭而亡,瘫软在地,口吐白沫。有的士兵跑着跑着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栽下来,猝死者不在少数。
呼延宗瀚看在眼里,痛心又愤怒。若说此前追击颂军,主动权还掌控在他手里,可此时丰宁城的驻军危在旦夕,容不得他驻足不回。
那可是呼延部族的两万精骑兵,培养多年才有如今的规模。
以颂军此前斩杀羌军的态势可知,他们不动平民,对于羌军却绝不仁慈,因此,他只能以最快速度赶回丰宁救援。
此时,他率领的四万人马已是疲累至极,他却丝毫不敢让大军停歇。
眼看着士兵们眼底发黑、困乏难熬的神色,他只能暗自隐忍,期盼着自己带大军赶回时,丰宁城还没有被攻下,届时内外夹击颂军,将颂军彻底歼灭。
有副将坐镇,两万兵士守城,坚持个六七日,应该不难。
呼延宗瀚心想。
他们呼延军团的精兵,又不是阿氏部族那帮没用的废物。
可当他率军赶到丰宁城下时,他却失望了,城楼上迎风招展的是颂军的旗帜,一名年轻的武将,白袍银甲,威风八面,立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呼延宗瀚大怒,“果然是你,陶玠!你一介使臣,竟跑来领兵,颂国无人了吗?除了隐匿逃走,背后偷袭,你还会什么?”
“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1)呼延宗瀚,你自以为将帅之才,实则浅陋无知,一介粗鄙武夫,平庸之将,难识计策,又何怨他人。”陶玠声调沉缓,与呼延宗瀚的气急败坏形成鲜明对比。
“常言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是你亲手葬送了驻守丰宁的两万精兵,你身后跟着的这些兵,只怕也都是强弩之末了吧。”
呼延宗瀚环视左右,脸色难看几分,朝着城墙喝道,“陶玠,你既做了武将,只站在城楼之上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你父亲虽然兵败如山,好歹也算真汉子,你该不会只是个武艺不精、靠嘴打仗的窝囊废吧。你若算个男人,就在两军阵前,与我先战一场如何。”
面对他的激将法,陶玠低头若深渊凝视,眸沉如水。
“古之名将,统帅万军,料事如神,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靠嘴打仗,又有何耻乎,呼延宗瀚,你率领数万精兵到达河西,辗转半月,未立寸功,河西四城,尽数沦陷,你率领大军如蚂蚱一般被吊着东征西跑,却连一座城池也保不住,岂非连窝囊废都不如。”
哪壶不开提哪壶。
呼延宗瀚几乎目眦尽裂:“你……”
“至于我算不算男人,你很快就会知道。”陶玠唇线轻扬,“放箭。”
作为攻过两次丰宁城的颂军,对于如何守这座城,早已胸有成竹。以逸待劳等候呼延大军的这些时日,他们加固了城墙薄弱之处,重兵布局在最易遭受冲击的位置。
云梯、投石机、弓箭、石块,那都是兄弟们玩剩下的。
城楼下的四万羌军,若是在全盛之时,两军尚有一搏,而今羌军明显力不从心,虽做出凶猛之势,实则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安宁郡主跟随大军亲历了几次攻城之战,已能看出些门道。
她站在杜袅袅身侧,低声议论,“呼延宗瀚,激谁不好,非得激我们将军。现在只有挨打的份了。”
她“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陶玠那心性,能是激将法奈何的了的吗?
也不去打听打听,陶家长子的仪态风度,那是出了名的泰山崩于前,眉毛丝都不带动一下的,隐忍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她正看又一队羌军从攻城的云梯上坠下,忽听得耳边杜袅袅冷冰冰的声音,“呼延宗瀚,是羌国排的上号的将才,值得火雷问候。吩咐下去,把我们带过来的火雷拿出来试试火吧,让这位呼延将军好好体会一下我们颂人的待客之道。”
安宁郡主微惊,“是,监军。”
此前进攻,都还没用上这些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