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尚书的意思是,山风的风向会发生变化。”杜袅袅适时出声,“这段时间的碧泉山,每当深夜,便会刮下坡风,也就是南风,风从行宫刮向草甸。陶尚书是想在草地上,放一把火吧。”
陶玠赞许的眸光定定地望向杜袅袅,“正是。”
安宁郡主听到这,双目放光,不由自主道:“你们是怎么想到这些的!高啊!”
她兴奋地说出声,这才赶紧捂住自己的嘴,闷闷道,“罪过罪过,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赞扬你们两句,绝没有插嘴。”
陶猷对着沙盘上的地形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二位尚书大才!需要如何布置,但凭吩咐。”
杜袅袅抿唇笑道,“陶统领,你才是主帅。”
陶猷赧然直立,笑着挠了挠头。
月色渐为云层遮挡,朦胧不明。
叛军密密麻麻匍匐在草甸上,手里拿着树枝遮挡身体。泥土和芳草的气息环绕,即便有虫子爬进衣衫,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静谧中,眼前的山林突然亮起一道火光,接着往四周很快扩散。
“快看。将军,山火点着了。”
士兵们惊喜地低语道。
耿申抬起眼眸,直视前方燃起的火种,肃然道,“未得号令,不得妄动。”
欣喜仰头跃跃欲试的兵士们闻言,皆趴了下去,不敢造次。
眼看火种愈燃愈烈,不知是否借了山风的缘故,没多时,便烧到了行宫的宫墙外侧,禁军们争先恐后鱼贯而出,纷乱间宫殿的灯依次亮了起来,喧嚣声不亚于白昼,直到火光在宫殿一侧亮起,宫人们乱作一团,前仆后继地高喊灭火,耿申这才下令,“全军将士听令,攻下行宫!”
“杀……”
喊声震天。
杜袅袅立在城墙上,手里的望远镜始终密切关注着敌军的位置,身后吹来的风将她的发带朝着敌军进攻的方向高高扬起,“叛军大约还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准备,点火!”
喊杀冲锋的叛军将士,眼看快到宫城下,却见一排大小车辆一溜排开,拦在宫门外十几米远的位置,有眼力好的,隐约望见车辆那头直到宫门的平地上寸草不生,全是泥沙。正疑惑间,数枝火箭从城墙上急/射而下,犹如箭雨,装有干柴黑油的车辆登时被引燃,十几辆车尽皆火起,成了拦在叛军前的一道火河。
受到惊吓的马匹高高嘶鸣,踟蹰不前,不断跃起带火的前蹄,耿申见状心道“不好”,禁军竟在草上浇了黑油,草甸一点即着,连带着马儿、士兵身上都着了火,山风向南,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成火海,宫城下火光乱舞,但凡沾着火苗的,无有不着,冲锋陷阵的士兵们被火烧的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有的互相拥抱,有的满地乱窜,葬身火海者不计其数。
第98章 火炮出马
春日里略微带些冷意的山风, 或许不如冬日的寒风凌冽,此时却像来自地狱,吹动的火舌恰似一把火红的镰刀, 无情收割着叛军将士的性命。
在火海的席卷和驱逐下, 耿申大声呼喊着“撤退”, 四处都是火, 士兵的衣袍、帽缨, 就连他的披风也被点着, 情急间他一把扯下, 掷到地上, 火焰烘烤中, 他额头上冒着细汗,后背却透着深深凉意。
禁军未出一人, 而他的大军已陷入一片混乱, 只能仓皇逃命。
兵法有云“火发上风, 无攻下风,昼风久, 夜风止。(1)” 。
他背熟了兵法,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却没料想到碧泉山的夜间却是刮起了南风,而禁军竟然也使用了火攻。
不得不说,这是极冒险的一招, 倘若风向有逆, 反而会烧向行宫。
是以行宫前的草甸被铲除干净,填埋了沙土。
好细腻的心思。
禁军中精通兵法之士, 料定了碧泉山的风向,且早已看透他的意图, 行事之缜密,洞察了他的预判,这一战他败的彻底。
他能败,但是端王不能。
碧泉行宫,无论如何必须攻下。
率军撤退前,他面有愧色,深深回望行宫的城墙,那上面站立的,正是击败他的对手。
近在咫尺的宫门,当真如此难以攻陷?
不,他不信!
行宫储备有限,即便花样频出,待到弹尽粮绝,便是城破之日。
只要再给他尝试的机会,他定会率军直捣黄龙。
宫门前的大片草地上,火光映天,大火直烧到天明。拂晓,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适时浇熄了纷飞的战火。
湿润的水汽凝成雨滴,抚平了火势带来的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