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时,氤氲的黑云笼罩远山,连绵起伏的山黛一团模糊。
“看起来,还会有一场雨。”杜袅袅望向城墙下被烧的光秃秃的平地,遍地的尸骨残骸彰显着战争的可怖。
“你说,叛军这次折了这么多人,端王会杀了耿申吗?”
陶玠负手立在她身侧,缓缓收回遥望战场的目光,“不会。他无人可用。”
他的嗓音清冽温沉,让人自然而然信服。杜袅袅轻点头,“我想也是。你猜下次进攻会是什么时候?”
“他们不会等太久。顶多一日。”陶玠黑眸中敛着税利,“不攻下行宫,端王不得安宁。”
“我要是端王,现在肯定非常焦躁。”杜袅袅摸了摸下巴,弯眸浅笑,“对了,纪王去搬救兵,应该快了吧。”
陶玠的视线望向天际,“也许,明日便是决战之时。”
接连两次取得的胜利,为禁军争取了宝贵的休息时间。从得到叛军逼近的消息开始,行宫中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尤其是负责守卫行宫的兵士,匆忙迎战,士兵们面黄如土,对战的一天一夜里几乎没怎么合眼。
伴着火攻之后的春雨,禁军收到了分批次换休的命令,体验了难得的休憩。
大约是叛军元气大伤,且以为碧泉山被围攻后无法逃离,端王未曾料想到他们已派人出去求援,阴沉的雨天,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在哨兵紧密的瞭望和监视下,又侥幸捱过了一个夜晚,直至第四日的清晨,叛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禁军的视野之中。
杜袅袅最先发现了敌情,她搁下望远镜,冲兵士挥了挥手,“把我们的秘密武器,推上来吧。”
转动的车轮发出机械的声音。
大颂第一尊火炮,徐徐登场。
曾经在试验场上,被炮弹威力惊到吓尿裤子的某位大老粗将领认真地提议,“这炮真他娘的吓人,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一炮轰下一座城来。这么牛哄哄的炮,既是杜尚书发明,不如就起名叫袅炮,以纪念杜尚书之功绩。”自从武将官制改革,要问武将们最爱戴的人物是谁,那非杜袅袅莫属了。
杜袅袅凝着那位将领,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还有这般谐音之功效,古人发明的火器确实有命名为鸟铳的,但是袅炮什么的……
她故作淡定,眉眼散漫平静地道:“发明之事,我虽从中提点,但更多是仰仗了制作武器的工匠们高超的技法,这大炮以火线为引,不如就叫火炮吧。”
“火炮,好名字。”陶玠从旁凝着她,唇角微微勾起,笑意隐约。
陶尚书发了话,众人无不拍手称好,一致赞成,谐音梗的事才有惊无险地揭过。
此时见大炮被推上来,杜袅袅脑子里冒出这件趣事,下意识朝陶玠看去,果见他眉目蕴笑地望过来。
杜袅袅在接触他视线的一刹那,丝滑地挪移开目光,正色地盯着火炮的滚轮看。
原本这么硕大沉重的武器,长途运输是个很大的问题。在碧泉山围猎之行是否需要把这样一件武器携带伴驾,还陷入过争论。
后来陶猷采纳了陶玠的建议,将大炮的底座车轮拆卸,当做运送物资的车轮使用,上面的炮筒单独装载运输,其他零碎的物件也分拆开,弹药封了箱,利用此次碧泉山之行测试火炮长途运输作战的可行性。
现在看来,还好陶玠出了主意,火药和手榴弹用完,只能靠这尊火炮吓唬吓唬对手了。
系统给的图纸中,火炮的设计图共有两幅,造出来的这尊比之现代的火炮当然不可同日而语,放在古战场却是绰绰有余,体型偏轻,机动性好,适合在山地、森林、水田等区域作战,射程不算太远,发射散弹,有较大的杀伤面。
另外一幅图纸,目前还被束之高阁,那图上的火炮重达两吨,炮筒又厚又长,威力巨大,那才是无坚不摧的所在。
杜袅袅想象着这样的火炮被造出来后,那帮武将又不知会作何表情,不过与杀伤力成正比的是制造难度,想要做出重型火炮,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将心思敛回,专注指导当下的对战。
叛军仗着人数众多,一波接一波向着宫门冲锋。投石攻城的器械再次被推到了城墙下。
端王举目望着一点点推进的战况,听着偶尔才响起的几声零碎的爆破声,心中暗想,还好他给了耿申戴罪立功的机会,果然不出耿申所料,禁军那可以爆炸的火药,几乎快投掷殆尽,攻城的云梯业已架上,禁军黔驴技穷,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