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不提,反而上来便直接先用黄金与土地这般值千金的东西引人说出李如意下落……此举更像悬赏。
“是项玄烺?”
“项什么?”
“项玄烺。”周绥又重复了一遍,“是项玄烺问您的吗?”
“什么项啊琅的,不认得。”庞卓眼神有些迷蒙,“有向我打听的,正是今日这商队里领头的,叫葛什么的。”
庞卓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年纪大了也记不清楚,白日里忙,就光记个姓了。”
“葛流川?”
“对对,好像就这名儿。”
周绥蹙起眉头,很是不解,怎么都在大张旗鼓地寻李如意的踪迹。
这葛流川他没见过,但周绥直觉项玄烺找李如意必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我晓得了,多谢庞伯,我先去给重衡送吃的了。”
庞卓摆摆手,见他离开,又一人试探地捣鼓起周绥余下的剩粥。
周绥将粥带到李重衡房中去,王知雁正坐在不远处同他道着歉,依旧是自责不已。周绥没出声打扰他们说话,只伸手将李重衡扶起坐好,用软枕垫在他背后喂他喝粥。
“王姑娘,真不用放心上,你带护卫来替公子说话,我也还要多谢你。”李重衡乖巧地坐着,趁着周绥吹气凉粥时回王知雁的话,在尝到第一口粥时挑了挑眉。
他觑了周绥一眼,周绥没注意到。
“唉……但总归心里过意不去。”王知雁低头戳了戳自己的小指骨,“你放心,我明日提些大补的药材上门,近日你若是去不了铺里,大不了我帮你看着,正好省得那些人天天来烦,真是无聊。”
李重衡笑着婉拒了:“不用那些,铺里还有方牧在。”
周绥眼神复杂地看向李重衡,低声问道:“他们日日都来?”
李重衡摸了摸他的腕骨:“没事,赶赶也就走了,就是最近要委屈下方牧了。”
周绥没再说话,又一勺一勺慢慢喂着李重衡。
“对了,有个事问问你们。”王知雁忽地出声,“你俩都在坞山村长大的,我是刚迁坞县不久,对这儿也不熟。有人托我问问村里之前有没有个叫‘李如意’的女人,你们晓得吗?”
“我娘?”
周绥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李重衡,他便先半是疑惑地脱口而出。
王知雁愣住:“李如意是你娘?”
“是我娘,怎么了?”李重衡以为周绥捉他的手是在捣乱,便回握了过去,“谁在找我娘?”
周绥见想要一时堵住李重衡的嘴无望,便抽回了手,默不作声地继续喂粥。
“你是项叔的儿子……可算找着你了!”王知雁呆愣过后尤为欣喜,接着站了起来,“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一人来,很快!”
话音刚落,王知雁便风风火火地推开门出去了。
“她……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儿子”二字,李重衡比周绥还要木然。
五岁之前他与李如意相依为命,过去十几载人生里更是没有“爹”这一词,别人都骂他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孤儿乞儿,是可怜,是破烂。
怎么今日就忽然成了什么项叔的儿子?
周绥叹了一声气,喂完粥的最后一口,他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和李重衡说,这寻人的谜底好似就已经被人解开了一半:“有人在打听你娘亲的消息。”
周绥刚说完,就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项。
姓项,项玄烺也姓项。
那项玄烺口中的父亲和王知雁口中的项叔,是一个人吗?
如果是一个人,项玄烺为什么说李如意是他父亲的义妹?
周绥凝重地放下碗,李重衡也还在不明所以当中,眼神一直瞧着周绥,仿佛是想等他给出答案。
“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什么爹。”沉寂之中,李重衡突兀地来了一句,“我娘当初怀着我的时候,他就没出现过。后来我和娘过得越来越窘迫,他还是没有出现……直到我娘死的那一天,也是我一个人将娘埋在后山上。”
“这时候说什么爹啊儿子的。”李重衡嗤笑了一下,眼圈蓦然红了,“……我才不信。”
周绥沉默,偏过身子抱了抱李重衡。
李重衡将脸埋在周绥的肩窝处,仿佛这样才能心安。
“乖,你坐好。”周绥任他抱了会儿,又摸了摸他的后腰,“你这样靠在我身上,会压到腹部的伤。”
李重衡抬头平视着周绥,眼眸澄澈干净,周绥却也在其中读出了落寞。
“我以前只有娘,现在只有你。”他认真地说,“我谁都可以不要,但是公子不能不要我。”
周绥弹了下李重衡的脑门,看他隐忍着痛却不伸手揉的模样笑道:“你要不要爹是一回事,和我要不要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