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像是被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儿熏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不好意思。”程雾宜的手指冷到冰点,然后点点头,“对,就这些。”
方哑巴脸上有很长的一道疤,戴着一张反复使用过多次以至于起了毛边的天蓝色一次性口罩,伸手摸过程雾宜递过来的那张纸钞。
他嘴角挂了抹有些惊悚的笑意,然后道:“再带包口香糖吧。”
程雾宜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行。”她甚至还有心情挑选口味,“那就草莓味儿的吧。”
柜台侧边的挂钩上挂着一大红黄条塑料袋,方哑巴麻利地伸手拽下来一个。男人用手抹了一下,抹了半天没抹开。
“我来吧。”程雾宜善解人意道。
方哑巴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从容地把塑料袋递给她,甚至还有兴致挑了一下眉。
程雾宜很轻易地就将塑料袋抹开了。
对于有指纹的人来说,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我先生在桥头那边免费帮镇上老人画画。方师傅您要是想去的话,也可以去的, 不远,那边人很多,我们医疗队等下也会过来把在这儿赊的账平上,应该就五分钟后。”程雾宜温柔道。
方哑巴神情变了变,点头说了个好,就开始帮程雾宜装东西。
程雾宜接过方哑巴装好的塑料袋,笑靥灿烂,和他道别:“那给您拜个晚年。”
方哑巴从破羽绒服里掏出根还带着屑的纸烟,就毫不忌讳地点燃,甚至还笑着对程雾宜扬了扬手。
掀开小超市的帘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程雾宜刚刚伪装的冷静就尽数散去。
女人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哑巴……
怎么可能说话呢?
另一头,景峥的素描摊子还在如火如荼地开着。
看见程雾宜拎着塑料袋过来,景峥的手还在画布上,眼睛却朝她瞟过来。
于昌建全然没觉得程雾宜怎么,甚至还过来叫她赶紧看景峥画画。
但只一眼,景峥就能发现她情绪上的异样。
男人接过她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画笔,拧眉问她,是一种无声的询问。
“阿峥。”
其实程雾宜很少会这么叫他。
“……”
这两个字一叫出口,在场所有医疗队的人都愣住了。
大家左顾右盼着,像是突然发现了个大新闻,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但景峥没有一点错愕,只是柔下声音来。
“嗯,在呢。”
没有了再伪装的必要,景峥也不再隐藏对她的爱意,抓过她的手,带着走到房间里面。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空间内,他的宠溺就更加明显。他没有着急,只是起身轻抚她的背,轻吻她的头发。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从来没离开过她。
“出什么事了?”景峥温和问。
程雾宜浑身颤抖着,眼里已经有泪。女人抓住景峥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说道:“阿峥。”
“我刚刚……好像看见袁豪了。”
庆溪镇的天气恶劣得令人讨厌。
景峥掏出手机立刻想报警,手机信号却连一个信号都没有,连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男人先是一个人去了镇上唯一那家小超市。
方哑巴早就不知所踪。
超市门口停着的那辆进货的车子也一同消失不见。
一同赶过来的超市老板发现自己的货车不见,整个人哭天抢地,穿着保暖的军大衣坐在地上开始干嚎。
在庆溪镇待了这么久,景峥很清楚这镇子有几条通往外界的路。他立刻找人去堵,只是都没发现袁豪的身影。
下午就是医疗队最后留守的志愿者返程的时间,司机开着大巴车准时到了庆溪镇。
景峥跟着医疗队的大家上了车。
到了峦镇,手机终于有信号了,景峥立刻报了警。
袁豪身上背着大案命案,辖区下的南淞市公安局立刻响应,立刻出警。
因为袁豪警惕性极强,警方并没有大张旗鼓。庆溪镇很偏僻,并没有部署天眼系统,警方于是安排了便衣排查了附近的几个县市。
但方哑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踪影。
从庆溪镇回来的几天内,景峥都陪在程雾宜在南淞市警察局做笔录。
一同来的,还有庆溪镇超市的店老板。
根据店老板回忆,方哑巴大约是七年前陡然出现在庆溪镇的。
当时他身上还有伤,整个人脏兮兮的,扒在乡村巴士的顶棚上。乡村巴士是环线,途径庆溪镇的时候,方哑巴体力不支的倒了下来。
当时,方哑巴当然还不叫方哑巴。七年前的庆溪镇比现在还要闭塞落后,店老板正巧在镇门口等车,见顶棚上掉下来个人,也就好心把他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