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69)

作者:徐字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好不容易将烂泥一摊的客人都送回了各自的轿中,头牌舞姬兰珠和新上任的老鸨妈妈莺歌合力关上了红栀楼的大门。

“兰珠啊,今日便早些歇下了吧。”莺歌爱怜地掐了一把她肤若凝脂的脸蛋,冲她挤了挤眼睛,“若是没睡好眼下青了,第二天客人见了可是要心疼的!”

兰珠勾起唇角笑了笑。她上楼换下了那身轻透薄纱留仙裙,只作寻常打扮,在红栀楼后门同莺歌分道扬镳。

几乎是在同莺歌挥手告别转身离去的瞬间,独属于兰珠的妩媚笑容和那张姣好面孔被一并撕下,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莫寻的那张淡漠面容。

莫寻身为暗卫,向来不会老老实实地沿着街道慢慢走回公主府。她足间轻点,飞身跃上屋顶,踩着无数屋顶的青瓦疾速飞奔,轻而易举地躲过巡检司守夜侍卫的视线,在门口一棵高树的树干上一借力,跃身而起翻上了公主府的高墙,最后平稳地落在了骆长寄的小院前。

此时刚好是子时三刻。

她走进小院时,看见骆长寄也如往常一样坐在檐廊下赏月。

阁主一直坚持着晚睡早起的习惯。有时她因需在天才蒙蒙亮的时刻早起出任务,但走到前院时骆长寄房中的风炉已经冒出一片袅袅的茶烟,而直到她和方竹都入睡了以后,她睡眼惺忪时还能隐约瞧见阁主那间房的烛火亮得刺眼。

“回来了?”骆长寄打了声招呼。

莫寻按规矩半跪下轻声说了句“见过阁主”,又道:“阁主还不去休息吗?”

骆长寄嗯了一声:“不着急。我有可能会离开葳陵一段时间,有件事我需提前告知于你。”

莫寻注意到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信笺,但不该问的事情她向来不会多嘴,于是道:

“但凭阁主吩咐。”

“近些日子,你寻个理由跟红栀楼那边告假。在我不在葳陵的时候,你跟在公主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莫寻见他说得笃定,迟疑了片刻道:“阁主昨日不是说,暂且不能确定是否去得了吗,若是没有充足的借口,商家那边兴许会怀疑阁主的动机……”

骆长寄朝他挥了挥手中的信笺:“这不,借口来了。”

他将信笺递给她,莫寻愣了一下后小心地接过,一目十行地读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皱眉道:

“商大公子从前不是同阁主说,商家不愿再同霍党沆瀣一气,如今又为何要让阁主亲自去抚川走一趟?他将阁主当什么了?!”

她最后一声嚷得略有些大,骆长寄嘘了一声,接过信笺,在烛火边上点燃,火光照亮了他深色的瞳仁。

他静静地看着火苗越窜越大,才将它一气吹灭,随手丢进一旁的香炉里。

“商恪对我是虚情还是假意,我并不在乎。他若是当真傻到全心全意听从于我,那我也不会选择利用他来葳陵完成我想做的事。”骆长寄拾起一旁的香匙扒拉着香灰。

“我在云州时多番同安澜君两相合作,若我是商恪,想必也会因此心生忌惮,害怕我受安澜君蛊惑再次同他站在一处,届时他便不得不将我除掉。”

莫寻睁大了眼睛:“那莫非这次他令阁主前去抚川探路也是因为——”

“想必是想试探我同安澜君的关系是否真有我所说的那样不堪吧。”骆长寄语气平淡。

良久后,莫寻半跪在骆长寄面前,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她发誓效忠一世的主人。

在她第一次看见骆长寄的时候,他远比现在要狼狈得多,头发比稻草还要蓬乱,脸上背上都密集着数不清的青紫伤疤,就连眼睛都被人打肿了一只,赤足盘腿坐在牢房的中央,身边环绕着的是生锈的铁柱。

当他隔着一道栅门偏头看向她和她娘时,那时的眼神同今夜一模一样。

那时的骆长寄还不到十五岁,眼神却隐隐透出了一股不符合他年纪的沉甸甸的东西。

可偏偏他全然没有半点求死的意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能够挣命活下去。

她跟着骆长寄一路从北燕阆京来到深藏在北燕和南虞交接腹地的一处深山,那里与世隔绝,只有山脚下有一座名叫谒云的小镇。

小镇中的人以及漱锋阁众人都称呼这一片掩藏在天泉云彩之中的高山谷地为‘春山外’。

莫寻一开始并不清楚支撑骆长寄从那肮脏的天牢中爬出来的理由是什么。他的信念是那样强烈,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和苦痛中变得泰山崩于前却不改其色。

她始终坚信,没有人比骆长寄更配得上漱锋阁阁主的位置。

但骆长寄不可能永远没有自己的情绪。

在来葳陵短短两个月之间,她听够了骆长寄可能几年都不会说出的尖酸刻薄之语。但骆长寄说完那些刻薄话后又会整夜整夜地坐在檐廊下发呆,好像他在亲眼见证着又一次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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