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几个小的岩洞,有的用来储存食粮,有的用来关他们抢来的一些官家妇孺,而位于山腰尽头最小的一间岩洞内,关押着的正是骆长寄和奉遥二人。
虽说骆长寄在上山前便特意让奉遥也换上了耐脏耐磨的粗布麻衣,但经过被土匪粗暴地拖拽关押以及长达五日缺水断粮,二人的衣着已然破破烂烂地犹如街边乞儿,就连今晨来给他们送饭的小土匪看着他们脏兮兮的模样都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原来远在天边的达官贵人,在饿了肚子挨了打之后,跟他们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那个额头上带刀疤气质凶悍的男人叫章义,这是骆长寄在这呆了五天后所得到的情报之一。他从前在镖局里混过日子,也干过杀人的营生,后来逃到了云州便安安心心地在炭场里做事,谁知天降噩耗,他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忍住气的,带着一伙平日里便相熟的弟兄扯了面旌旗便上了梁山。
章义虽说将他们关押此处,但意外地并没有对他二人太过动粗,只是一开始用刀兵威胁了两句便将他二人丢在了岩洞里,身上的官印玉佩等物自然被搜刮了干净,但却只用了麻绳捆住他二人手脚。
而并不费心于捆绑他二人的原因只有一个。
骆长寄抄着手低眉望着岩洞外。
刚下完一场雨,山岚氤氲,烟景常绿。岩洞外仅有不到一尺长的空余,尚不能足一人进出。洞内虽有密道,但已被人封死,密道尽头还有人日夜把守。
骆长寄脚下两崖苍苍暗绝谷1,倒并不觉有何恐惧,只觉得是寻常之景。
一条道通向的是土匪窝,另一道直面断崖。章义根本不需要严加关押,就知道他二人根本不可能轻易逃脱。
“长寄兄,快过来!”奉遥在他身后叫他,“昨日你所提到的藤条我编好了,来看看是否合适?”
骆长寄转过身去。
奉遥面带微笑,面上虽被土灰沾染得有些狼狈,但许是文人风骨犹在,看上去却并不显落魄。
骆长寄原本以为他因自己的提议被关进土匪窝里定然会有浑身的怨气难以发泄,却没想到奉遥只在当日被捅了一刀后腰又被丢进岩洞时短暂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后便认清了现实。
这位大理寺少卿比骆长寄想象中要好相处得多,没过几日便已经开始唤他表字。
“编的不错。”骆长寄点头认可了奉遥的手艺。
奉遥将藤条放到一旁,叹了口气:“这都第五日了,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安澜君回来啊。”
“安澜君大致是不会回来的。”骆长寄轻描淡写,“他尚需将我二人被困匪窝的事情通报上去,最多让周统领过来解救我们。不过崇远兄放心,周统领的功夫虽及不上安澜君,对付几个土匪还是足够了。”
奉遥道:“此言有理。长寄兄你此前的伤可有好转?让我帮你看看吧。”
骆长寄嘴角不好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在他们被扔进岩洞以后,他同奉遥解释过没能成功打倒土匪的缘由,借口有壮汉趁他无意之间捅了他后背一刀,正好捅在他还没好透的旧伤上,因此才不能动弹。
奉遥对此深信不疑,每日都要问他一次是否要帮他换药,让骆长寄难得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哪怕这位奉少卿再如何好性,大约也不能接受他将自己骗上山被关押五天只是一出演给葳陵的人看的苦肉计吧……
骆长寄看着奉遥全然信赖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头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罪恶感。
然而骆长寄自认自己行走江湖这些年,为达目的更加不择手段的办法他用过,更加荒唐无耻的谎话他也不是没说过,因此很快便将那微弱的罪恶感摁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取自苏轼《书王定国所藏烟江叠嶂图》
本来这种引用的句子我都会用角标数字标注,然而似乎一复制到这儿来就变成普通数字了,如果用*号的话又会和分隔符撞,大家不要介意哦!
第19章
云州知府本宅位于云州州府阳封县偏南,离府衙只隔了三条街巷。甚至不需过问当地县民或者挨家挨户地搜查,便能轻而易举地定位到它的位置。
原因无他,实是云州天高皇帝远,云州知府的宅子更是无人监查看视,根本无需像葳陵大多数的京官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因一个家宅超过份例规制,便因作风奢靡而遭到弹劾。
两只石狮镇宅,两道大门被低眉顺眼的侍从推开,入目便是一片清新景致,花野遍地,亭台楼阁,一步步踩下的石阶缝隙中的绣墩草亦被修剪得平平整整。从大门踱至前堂,偶闻水声潺潺,却好像隔着一层轻纱听不那么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