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阙不可能听不出他对“梁”二字的强调,微笑着道:“这么久不见,二位见到我竟然还是如此厌恶呢。”
屠户道:“滚边儿!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嵇阙让开一步,嗓音平平地指着被斛阳禁锢住的小孩儿,道:“他拿了小念的玉髓不肯还。”
他心知根本无需解释来龙去脉,只消这一句话,屠户和丽娘的眼神瞬间变了。
丽娘率先启步走到少年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探向他掌心,少年攥得死紧,丽娘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掌。
她身上有武功底子,哪怕只用一成力也是很疼的,少年立时吃痛,乖乖把手摊开,她拿起玉髓凑近端详了片刻,道:“就是这个,我不会记错的,孟孟在额头上戴了十几年的眉心坠,从不离身,如今也合该是小念戴着,怎么会在这小子手里?”
她这一放开,身下的少年挣扎起身要跑,丽娘毫不客气地拽着他领子把他拖回来:“问你呢?在哪儿捡到的?”
少年知道这一出赔了夫人又折兵,早就悔死了,朝官道的方向一指,便即刻逃之夭夭。
丽娘:“嘿!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揍小孩儿啊,我什么小乞丐没见过,小心我扒了他的——”
“行了行了。”街道上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屠户怕招来衙门的人,道:“小心惹祸,走吧。”
几人对于阆京的地形都算得上熟稔,抄小道溜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嵇阙沉声道:“我们得立刻回去。”
骆长寄的眉心坠不会无缘无故地掉在官道上,他本人如今在何处?他是否带着护卫?嵇阙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摁了摁眉头,心知着急无用,便问丽娘道:“二位前辈为何会来阆京?”
丽娘道:“阿渠找我们帮忙,说好到阆京来会合的。”
“那神医人呢?”
丽娘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我们也不知,他跟我们兵分两路,具体去了何处他没交代。”
既然如此,神医没有同骆长寄在一处,不会是神医带走了他。依照骆长寄的身手,嵇阙很难相信他会被被人劫道,除非对方用了特殊手段将他迷晕带走。
可他的贴身护卫呢?如果他没记错,如今骆宅中想必有一打以上的漱锋阁弟子镇守。他们难道没有一个察觉出不对吗?
嵇阙缜密地思考着,忽然神色一凝抬起头,冷声道:“谁?”
二人闻声竟丝毫不躲,自墙根后头闪身出来,却并非是嵇阙所猜测的官吏或地痞,而是神色焦急一脑门子汗的纪明则和莫寻!
第110章
他二人素来有沉稳之名,如今的模样看上去却多有狼狈。纪明则脚下的狗皮靴明显穿反,一张脸红涨好像刚从沸水中捞出;莫寻额边碎发尽数汗涔涔地黏在脸侧,而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将其抚开,便匆忙地道:“走!”
在场诸位都有轻功傍身,哪怕有官吏在后也能轻易脱身。当几人翻身越过府中高墙时,正好同匆匆从后院赶来,跑得气儿都喘不上的田小思打了个照面。田小思刚从附近十条街巷跑了个来回,如今喉头发腥,正扶着膝盖骨顺气时,对上了嵇阙那张熟悉的脸。
他张大嘴,仿佛瞬间哑了嗓子:“你怎么……”
嵇阙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小念现在人在何处?”
纪明则颤着唇看向神色同以往全然不同的嵇阙,又瞥向被嵇阙气势震慑,嗫嚅着不敢讲话的田小思,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地,沉声道:“属下罪该万死,让那姓林的钻了空子,把阁主给掳走了!”
樊腾和丽娘对视一眼,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丽娘问:“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传信告知我们?”
莫寻道:“本来派了人去,但是神医那边一直没有回复,鸽子又找不到二位的行踪……”
樊腾和丽娘不约而同咳了一声,废话,那时他们正从秋蟾宫一路往北燕逃亡呢。
嵇阙道:“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交代一次。”
纪明则点了点头,垂眸开口:“那天阁主收到了安澜君的亲笔信,本是想要将手里的事务暂且搁到一边以迎接安澜君的,但今早有一个名叫冯剑的人声称是安澜君的属下,手持叱风营令牌,邀阁主往苔山相见。
“阁主走前神色有异,我和小思觉察出不对,便立即追赶,但无论何处都再也寻不到那马车一星半点儿的踪迹。我们想到应当尽快聚集人手找寻阁主,因此先递了消息去了翊王殿下府上,但是迟迟未有动静,梁王倒是曾差人送信来,但阁主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去寻他帮忙——”
“慢着。”嵇阙重复了一遍,“令牌?”
几人点头称是。嵇阙似是觉得极为荒唐,开口时像是要被气笑了似的道:“叱风令牌本尊尚完好无损地押在嵇晔的丹若宫里,一个小小校尉,凭何辖制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