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鼻翼张合了一阵,梗着脖子道:“我要谒云老字号新出的一整套胭脂水粉!”
屠户啧声:“你太便宜他了,游清渠,你之前藏在你房里的那把刀是做什么的?”
游清渠一个激灵,警惕地看着他:“那可是我们囫囵谷祖传的宝刀,你什么时候盯上的?!”
屠户不理他最后的问句,一锤定音地道:“老子就要那个,不然免谈!”
游清渠咬牙切齿看他们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阴森森地道:“要是你们最后没有办成……”
“欸欸欸,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得了日思夜想的宝刀,屠户神清气爽,拍了拍他肩膀道,“你都肯把刀割爱给我,那我就算是被那位大姐乱棍打下山,也定会回头杀出一条血路!”
*
彼时,南虞西北地域。
无常山绵延千里,占据了南虞和朔郯边境西北地域一块辽阔的疆土。然而由于气候缘故,在此地奔波作战的战士们倘若躲藏在无常山的南侧,则安全无虞,躲开敌人监视时甚至能为自己找到可食的干粮,疲惫的马匹亦能在此得以休憩。
辽北以及西境一带,习惯将无常山的南侧称为“白无常”。
而与白无常对应的“黑无常”,就远远没有“白无常”那么好过了。北侧一带寒风猎猎,草木枯干遍地,蚊虫肆虐,狂沙如低温的火焰,席卷了西方的昏黄大漠。
而安澜君带领的这一队叱风营骑兵,就被困在黑无常的一处坑坑洼洼的山洞中。
时至暮春时节,然而黑无常因毗邻山隘,晨起时和太阳落山后冻得人骨子缝都发颤,白日中又炎热得让人恨不得将身上所有衣裳全脱干净。
叱风营大多骑兵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因此狼狈至此也无一声抱怨。其中一个小将领蹭到躺在石头上阖眼休息的嵇阙身边,轻声道:“统帅,我替您把纱布换换吧。”
他们此次轻装简行,出行并未带着军医,因此伤药分外稀缺,安澜君堂堂统帅,身上的伤口亦是随便从袍角扯下布缠上的。
若是替他换纱布,对他们所剩不多的医用品是一种消耗。
嵇阙道:“无事,再撑几天吧。”
这个将领家中开医馆,二话不说抽出一卷新纱布,咬牙道;“不行!其他兄弟伤得不算重,您这伤口再不换布就要流脓了!”
嵇阙叹了口气,没再犟,任凭那将领为自己换纱布,目光却渺远地望向了远方。
为何嵇阙落得如此境地,这委实是个有些漫长的故事。
如今南虞和朔郯三不五时打上一仗,战事吃紧,阮风疾和嵇阙都必须全神贯注枕戈待旦,几乎不可能随便离开西境。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梁老将军突然中风,长子梁淞接替了他的军务,喀维尔早在辽北埋下密探,得知此事后,梁老将军尚未好转,辽北便受到了朔郯骑兵的猛攻。
阮风疾和嵇阙商量过后,决定由嵇阙亲自领兵援北。这原本并没有什么,此战不算漫长,嵇阙在戈壁中同朔郯人奋战三日,最终获得胜利。然而,他们却在从辽北赶回西境的路途上,遭到了敌军的突袭。
队伍死伤不算太过严重,但嵇阙本人却负了伤,不得不带着队伍一路躲藏,竟就这样跨过了如今归属于朔郯人的白无常,藏在了黑无常边上一个破烂山洞里。
小将领第一次来到此地时心中打了个寒噤,但嵇阙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但队伍中每个人都清楚。
此地,便是七年前,旷华君战败的地方。
第103章
小将领心有戚戚的模样自然也落入了嵇阙的眼中,他打断了他连绵不绝的思绪,问道:“斥候有消息了吗?”
他三日前派斥候赶回狼行关给阮风疾传信,信中阐明了喀维尔很有可能声东击西,表面上一直打北边,暗地里却瞄准了西境。在阮风疾传回确切的情报时,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按兵不动。
这对嵇阙而言并非是全然新奇的体验,早在多年前他就有过身负重伤被朔郯人围追堵截的时候。但是那一次,他家老头也在他身旁。
正如今次这般,他们躲藏在黑无常山脚下,他替旷华君刮下一块烂肉,又笨拙地将伤口清洗消毒,缠上干净纱布。自始至终,旷华君没有多说一个字。旷华君不算多话,但为人向来和蔼,若是伤口没有大碍,他会如以往那般口气轻松地同下属和嵇阙说笑,分散他们的紧张感。
然而,那次直到嵇阙将伤口处理好,又把仅剩的一点干净水喂进旷华君嘴里时,旷华君都闭着眼,冷汗涔涔,并不言语。但等嵇阙将药物纱布收好后,却突然听见旷华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