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220)

作者:徐字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劳驾,这人我认识,就不必关柴房了,将他带去空置的院子吧。”

纪明则心中松了口气,讪讪地:“那…阁主那边…”

嵇阙无奈地笑了一下,朝他嘘了一声,转过身疾步朝骆长寄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骆长寄的院子同他在漱锋阁的卧房格局大致相同,院中茵茵翠竹半掩木门,骆长寄的衣摆隐隐绰绰地从房门中透出来。

单从这一点来看,似乎还没有气到拒绝沟通的地步。

然而,半刻钟过去,待嵇阙发现骆长寄膝盖上放着的书本半天也没有翻一页时,他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推门走进去,坐在榻边的竹节椅上,同骆长寄沉默地对峙。

似乎无法忍受嵇阙长久的注视,骆长寄终于将目光移开书本,平平静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嵇阙心头一沉。在阮风疾寄来信件以及周燮的到来之后,骆长寄果不其然猜到了。他也没再隐瞒,坦白道:“原定是明天。”

骆长寄闻言眼睫十分缓慢地眨了两下,嗯了一声:“所以今天周燮才赶到替你收拾行囊。”

嵇阙:“小念,我——”

“朔郯人在北燕遍布眼线,军中更有硕鼠,你回去处理,自然在情理之中。”

说这句话时,骆长寄始终心不在焉地折叠怀中的一件短衣,好像对袖口的褶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不肯抬头看嵇阙一眼。

嵇阙看他良久,沉声道:“你就没有别的想和我说了吗?”

“嗯?”骆长寄将怀中短衣放到一旁,又背过身打开衣橱,半个身子都掩映进了衣橱的晦暗光线里,“神医过两日想必也要到了,虽然你们大概率是碰不上,他要是顺路给你捎上什么东西,我会再派人带去给你的。”

他这话头岔得实在不算高明。游清渠时至今日还看嵇阙不爽,能给嵇阙带东西才是奇也怪哉,于是又找补了一句:“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呆在阆京,不常往边境跑,你有要紧之事还是用那只聪明些的鸽子传书更好。”

骆长寄能感觉到嵇阙站在门边,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并未说出口。

他站在原地,心头涌起一股交糅着逃避和期待两种背道而驰的情绪,复杂难言。直到嵇阙的声音响起:“晚些再说吧。”

嵇阙的脚步声很轻,但骆长寄全神贯注地放在他渐行渐远的声音中,竟跟震耳欲聋的噪音一样让他心头烦躁,却别无他法。

骆长寄回过身,长袍不经意间扫到茶桌,平日里最喜爱的一只茶器竟就这样被衣料捎带着啪地一声碎在地上。满地锋利的白瓷片,他看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捡起一枚放在手中。

若不是自己正好撞上了周燮前来,嵇阙打算怎么做?微微笑着告退,承诺在自己军务繁忙的空隙抽个两三日的时间来阆京看他一眼,然后再度抽身离开吗?

如果他就这样把白瓷片握在手中划出口子,嵇阙肯定心疼得要命,说不定还要难得一见地给他脸色瞧。可是他这般作践自己,嵇阙就会抛下自己的责任每日在他跟前嘘寒问暖吗?

他有些自嘲地想,骆念,你想什么呢?

骆长寄推开门时险些将院中的下人吓一跳。他并未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让他们不要呆在院中,放他一个人清净一晚。关上门后,骆长寄回身从衣柜中掏出他在吴邶时买下的十几壶“断愁肠”。

这些酒本来是他听嵇阙说想喝才托人去买来想跟他共饮的,既然现在用不着了,那还不如喝了干净。

思及至此,他闭着眼睛跟喝水似的,一口气往嘴里灌下了一整壶“断愁肠”。

像这般牛饮地灌了三壶以后,骆长寄觉得有点撑,就先闭着眼睛躺倒歇了歇。

他没觉着这酒有多好喝,好像跟喝水区别也不大,反而让他觉得思绪更加集中了些。

嵇阙和自己都有各自要完成的事情,不可能一辈子同对方捆绑在一处,这个道理没有人比骆长寄更清楚。

嵇阙一旦回到邠州,等待他的便是长久的驻守,数不尽的边境乱象,以及无数双试图挑他错处的眼睛。而自己则需留在阆京查清国宗的来龙去脉以及父母的死因,兴许自己写去的信就会像楼虢大战时那样石沉大海。

等他们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骆长寄和嵇衍之的人生就好像曾经相聚又最终散开的浮萍,被横在中间奔流不息的河流运送到属于各自的领域。他大约会回到漱锋阁主持大局,而嵇阙则继续镇守狼行关。兴许在某个凝霜的秋夜,嵇阙会想起远方有个曾经十分疼爱的小徒弟。

留给他和嵇阙将他二人之间一切朦胧暧昧说开的时间实在太少。在葳陵时,他和嵇阙每日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等出了葳陵之后,他一颗心又为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嵇阙担忧而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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