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嵇阙对着信件沉吟,骆长寄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嵇阙将信纸放到桌上,接过骆长寄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几天前,苟延残喘的楼国士兵向西境发动了袭击,阮风疾抓了几个俘虏回营帐,摘下面具后发现分明是朔郯人的面孔,一试,楼国语半个字不会,中原话倒是说得溜。”
他停顿片刻,又道,“许久没有同他们打仗,他们如今使用着阮风疾从没见过的武器,比起从前毫无章法只管猛冲的进攻,思路似乎变得诡谲起来。”
骆长寄:“何出此言?”
嵇阙道:“这队士兵似乎如同有预兆般,专挑我军运送辎重时出现,而且往往兵分两路前后夹击,负责辎重的赵将军险些丢了命。”
“阮风疾怀疑,叱风营里亦混进了硕鼠。”
骆长寄冷笑了一声:“这群硕鼠倒当真团结,一波又一波地往中原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已经拿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没错。”嵇阙道,“年前他们上任了新的主将,你也认识。朔郯大西王纥察木的第三个儿子,喀维尔。”
骆长寄心头一紧。
他就知道此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入中原!臻宁嫁与他后,时至今日也没有新消息。依他对喀维尔的观察,臻宁要取得他的信任绝非易事,这也许是她时至今日仍未来信的缘由。
她身边只有两个陪嫁侍女是自己人,剩余的陪嫁都并非亲信,除非培养了新的可信之人,否则在此之前,他们大约是无法从臻宁这边得到情报了。
他问道:“此人之前可打过什么仗?用兵是何种风格?”
“这就是问题所在。”嵇阙沉眸,“我军对他,尚且一无所知。”
如何排兵布阵,擅用何种武器,在朔郯有何等威信,他们一概不知。
骆长寄哼道:“朔郯人这些年果真是进益了。利用楼虢二国进攻北燕,从而顺势同北燕结秦晋之好,纥察木当真好算计。不过中原也未必就任由他们蚕食。”
此时,庭院外传来一阵喧嚷,没过几时,纪明则和田小思一人拽着只胳膊将身后的人拖到身侧,田小思高声道:
“阁主!这人硬是要闯进来,还说自己是安澜君的下属,却又拿不出证据!我们就把他扣下了!”
身后有个熟悉声音大声反驳:“小子,做人不能空口白牙瞎说话,我可是将安澜君府的牌子给你看了的啊!”
田小思振振有词:“谁知道你那牌子是不是伪造的。安澜君身边的下属,我们只见过斛阳哥哥,你又是谁?我告诉你了!阁主说了不能随便放人进来,你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的?!”
第88章
嵇阙不易察觉地眯了眯眼睛。被纪明则和田小思一边一个拖着的周燮好像再懒得同田小思打嘴皮仗,左顾右盼一番后,终于看见了不动声色坐在桌旁的嵇阙。
他如遇救星地高声叫道:“主子,主子!你可来了!你瞧瞧,这俩人杵这儿跟门神似地就是不放我进去——”
到了这个地步,纪明则差不多也明白此人虽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但确实是安澜君的属下。他犹豫地瞥了安澜君一眼,拽着周燮胳膊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嵇阙尚未开口,骆长寄冷冷地道:“纪明则。”
纪明则忙道:“属下在。”
“外来无关人员意图闯入,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你吗?”骆长寄倚靠在几上,看也没看周燮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纪明则又偷偷看了安澜君一眼,但嵇阙却自始至终没什么表示,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是。”
田小思看周燮第一眼便觉着他比嵇阙还要令他不顺眼,有机会对这么一大只的成年男人颐指气使,他兴奋至极:“我明白了,纪大哥,我们把他捆起来扔到柴房里去吧!”
“喂!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再说一遍!臭小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们要不要脸啊!——”
周燮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就连平时负责洒扫做饭的下人都停下脚步,兴趣盎然地指着他边偷笑边跟同伴私语。
偌大的静寂后,骆长寄站起身,目不斜视地径直走下檐廊。
纪明则抓着周燮,放也不是关也不是。凭借着他常年同上级相处的经验,也能猜出来骆长寄不过是一时气话。
但这人虽并非擅闯的土贼,看上去也不怎么老实。若是在府中乱窜被阁主抓到,那结果势必会比关柴房惨烈一点。
骆长寄发怒时是何等情形,纪明则可不想再体验一遍。
他正欲将窜上窜下的田小思摁到一旁,余光中却看见安澜君跨出茶寮的门槛,朝自己走来,瞥了受气包似的周燮一眼,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