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莱似有所觉,突然转头看向窗外,但夜色深浓只闻得风吹草动而已,许是惊弓的错觉。
…
厌听从袖口被甩出来,摔在地上。
他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更虚弱,与司见月体内魔气的日益增长相反,厌听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契约灵兽了。他曾用自己的魔血来重塑、滋养太子司阎的凡身,后以契魂引为媒介使其获得新生。
死而复生,本就是逆天而为。
他将死去的神躯强行灌以魔血培育,换得一个神魔同体又皆非的怪物,最终也反噬了自己。
铃杏掐着他七寸拎起,幽幽道:“听闻东海仙岛有一物,名为神陨木,你可知晓?”这是宁骁方才告诉她的,世间唯有此物能剜出魔族邪宝。
厌听浑身一颤,不由得望向司见月。
司见月面无表情,仍呈被五花大绑的姿态,双手负于身后,已经在墙边罚站许久。他闻言眸中忽而深暗,冷冷地回视厌听,似有些警告的意味。
只一眼,厌听便明白了。
铃杏觉察到之间微妙的变化,上前隔断了他们的视线,颇为不爽:“当着我面也敢说悄悄话?”
“哪有,当然知晓。”厌听安安分分地被她掐在手里,声音含了一贯的笑意,“那玩意儿本来是在东海的,不过被太子殿下跋山涉水拿了去,为了哄心爱的姑娘做成了发簪子,结果人家还不要。”
铃杏嘴角一抽,“……发簪子?”
“是啊,费老大劲儿了,太子殿下比那闹海的哪吒还难缠,到人家东海的地盘撒了好一通野。完了拿回来日磨夜磨,十根手指都磨得出了血,才做成这么根东西,结果神女压根儿就没看上他。”厌听滔滔不绝,把自家殿下说得要多惨有多惨。
“被心爱的姑娘拒了,别提多伤心,半夜里偷偷哭呢。我那会儿刚好找他来着,一看!”厌听丝毫没给孩子留个面儿,“我的妈呀这么委屈,谁还分得清哭倒长城的是太子殿下还是孟姜女呀?”
铃杏听到这里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司见月脸都黑了,一怒之下用力挣了挣身上的束缚,没挣脱。只能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铃杏翘着腿坐在他下首,等厌听这一出单口相声说完,抿了口茶,才似笑非笑道:“再给我扯别的就撕烂你的嘴,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厌听脊背发凉,不敢轻易说出神陨木所在,犹豫着又想去看太子殿下,被她捏得叽地叫了一声。
靠,里外不是人。
厌听有点冒冷汗了,只好道:“神女没收下那神陨木做的发簪子,后来便和战归鹤逃了婚,神女走后没多久……太子殿下用这簪子自戕了。”
他说着还是悄摸摸地瞥了眼。
铃杏听了,却问:“战归鹤又是什么人?”
她对太子司阎的“你不爱我,行那我去死”这套理论很不理解并无动于衷,显然重点不在于此。
厌听支支吾吾,“呃…他是……”
司见月忽然抢答,冷笑道:“他是贱人。”
厌听:“……”
“哦,知道了。”铃杏面不改色,“继续说。”
“我当时只带走了太子殿下的尸身,神陨木还留在魔域,你非要找的话,得去魔域。”厌听撒谎的技术炉火纯青,一本正经的叫人瞧不出破绽。
魔域自上任魔女死后就混战不止,被仙门道家打成一盘散沙,都荒废多少年了,只剩下些无处可去的小魔小怪,等把狼妖九戎的事儿解决之后且去看看罢。铃杏略一沉吟:“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厌听憋着气儿,点头。
再看太子殿下已是满眼无奈,他尽力了。而后者对临近的死期却无甚情绪,眼睫低垂。
似乎认了命。
铃杏没让司见月睡床上,也不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绳索的两端紧紧相牵,难舍难分。
虽然不是五花大绑了,只系着一只手,好歹是舒服不少。司见月乖乖跪在床边,贴着铃杏的手伏趴下来,一声不吭也寸步不离,安静地阖上眼。
待他熟睡,铃杏翻身侧向他。
铃杏微不可察地叹息着,指尖动作极轻地触在他长长的眼睫,仿佛怕惊飞了这只脆弱的蝶。
翌日一大早,铃杏就带他去了趟药堂,摁着头让他给宁二师兄道个歉。宁骁的伤并无大碍,微笑着拍了下司见月的肩,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事,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换了个芯儿,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司见月懒得再去粉饰太平,他本也不是那个小师弟,冷着张脸,说什么都像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