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往下落,他轻轻地、小声地呜咽起来,铃杏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抽搐,他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你……”铃杏突然怀疑是不是方才打太重了,还是话说的太重了,可她说的是实话呀。
司见月是个很隐忍的人,哭腔也是隐忍的,压抑在喉咙里不想发出声音,却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有股特别的气质,哭起来别人就感觉是欠了他的。
而且他哭,还要瞪着铃杏哭。
铃杏压力很大。
终于,铃杏率先败下阵来,“错了错了。”她从司见月身上翻坐到旁边,还是没解开绳索,只将他拉起来捞进怀里,摁着他脑袋狠狠揉了一通。
他的头发是丝绸般的质地,摸着很舒服,好吧司见月身上哪里摸起来都很舒服。铃杏手欠地捏捏他的犄角和耳垂,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可爱死了。
问剑宗的天上月不会摇尾巴更不会哭。
但太子殿下是真的娇啊。
他乖乖地趴在铃杏怀里,哑声道:“你果然一点也不喜欢我,你总是打我,还对我说狠话。”
“你说得对,曦凰确实从没说过爱我,或许我就是单相思而已。你不是她的什么后人,你是她的转世,我所求不多,想着只要你愿意爱我也行。”
“可是连你也不愿意爱我。”
第八十六章
“嗯嗯, 爱过。”铃杏含糊哄他,选择性地遗忘掉某些不太想听的话,只当是小孩儿撒娇。
只有小孩儿才总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
归根结底, 铃杏没有把太子司阎和小师弟分得太清,是人都具有两面性,何况魔这种看似简单又复杂的生物。就算是再乖的好孩子, 保不准心里都住了个小恶魔, 把所有的叛逆都藏起来了而已。
小师弟就是典型的好孩子,乖巧温顺是他的代名词, 但太过压抑自我的性格讨不着好, 但凡势弱点的都会沦为乱世的牺牲品,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司见月看着她,突然就很失望。既然那么喜欢的话,为什么当初不珍惜呢……“季铃杏。”
“别总是连名带姓叫我, 没大没小。”铃杏说着把他拉起来,拍了两下裙摆上的碎草屑。司见月满身凌乱, 被绑得像个俘虏,狼狈地垂下眼眸。
司见月低声说:“给我松绑。”
铃杏听罢伸手去碰绳索,却不是松绑,反而把他绑得更紧。司见月脸色发白,死抿着唇的模样颇有几分屈辱, 便听她道:“你今日犯大事了, 要不伤的是宁二师兄,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当然知道, 不过那是清醒后的事了。司见月目光微微游移, 道:“……我不是有意伤他的。”
她哼了声,“小恶魔。”
铃杏挑开他的衣襟略略一瞥, 许久不曾发作过的契魂引泛着殷殷红光,轮廓狰狞的魔纹较之从前更加清晰,那是赋予太子司阎的第二颗心脏。
司见月看出她在想什么,状似平静的神情之下眸色晦暗,心口处的魔纹像半幅暗流涌动的画。
铃杏牵着绳的另一端,仿佛牵着自己掠夺来的战俘,就这么把他带回了寝院。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同时宁骁又有理由去药堂陪温莱了。
三刻前,温莱本来还在失眠。宁骁一身血地推门进来,把她惊得酝酿出的那点困意彻底消散。
温莱瞪大眼睛:“你这是……”
“没事,被挠了几下。”宁骁进来就到旁边帘后脱掉上衣,但那帘子被灯一照,反倒将他的肌肉线条看得更清楚。他平时玩世不恭的贵公子模样,脱了竟不是白切鸡那等瘦弱,柔和又不失结实有力。
宁骁突然偏头,问她:“有手帕吗?或者别的什么都行。”见温莱直直地望来,眉眼稍弯。
温莱怔了下,把手帕递给了他。
宁骁接过,“谢谢。”
他毫不犹豫卷了条咬进嘴里,低着头自己清创了腹部的伤口,用烧过的薄刃一点点刮掉腐肉,不免颤抖但手却很稳。期间他没出声,所有痛吟都被那条手帕堵在喉咙里,然后生生咽了回去。
那条龙虽然后来失了控,却还是在关键时刻避开了他的要害,没有危及命脉,晕倒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已,幸亏铃杏来得及时没让他昏死过去。
但宁骁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那恶魂明显是有目的性来找他的,甚至一开始就是抱有杀心的。
思索半天,还是记不得何时结过怨。
在他沉思的这一刻,没人注意到窗外闪过半片漆黑袍角,兜帽下苍白的薄唇讽刺轻勾,转瞬间便将屋内情景尽收眼底——啊,果然都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