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一旁的几人处一指,笑骂道:“来,叫你们都瞧一瞧,人家是怎么做事的,是怎么能把事情做好的。”
那几人也不敢辩驳,只得低头讷讷应了,闻松照这才收回了视线。
等到了这个时候,赵明闻少不得劝解几句,随后说道:“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平日里就算乱些倒也没什么,只要战时勇武,便是好将帅,算的上与国有功了。”
此话说罢,她也算将自己该尽的职责完成,转头便引闻松照继续向内去了。里间更是沉肃,一旁虽然站着几个女子,看起来像是赵明闻身边侍奉的侍女,却个个身姿提拔,戎装打扮,打眼一看,其中剽勇精神,竟是一点也不输久惯征伐的老将。
闻松照在心中,便也少不得高看赵明闻一眼。
大帐其中已经在沙盘上堆垒起四周风貌,插旗用以表明位置。
闻松照在心中暗暗循着推演,便已然将此中的谋算看的清清楚楚,赵明闻在一旁等待,并不敢出声打扰,闻松照沉默良久,忽然出声问道:“你要用骑兵?轻骑、巧胜。”
“是。”赵明闻答道,她对于闻松照的问题,并不感到惊讶,神情仍旧平静。
既然人是卫衡找来的,便不会抱着多么大的恶意,一应事情按实答了,总没有什么要紧的。而对于闻松照来说,他此时唯一需要关心的,只有赵明闻预备出兵的事情,否则这样不拈不节,四方虽然不算太平,却也相安无事的时候,闻松照又何必拖着远程后的满身疲惫,再来营中探看呢?
清楚了这一点,一应的事情便好办了。
“为什么?”闻松照却忽然询问道,他忽然改换了话题,“我一直有一点不曾弄得清楚,为什么你一定要清除他们?如果只是像卫三所说,你需要一个立威的机会,自然会有赵家的旧部来拱卫你,而不是如今,还要如此耗尽心力。对于你而言,这样的选择,并不是一个足够恰当的选择。”
“你不会是这样的人,三娘,你不会,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必须这么做?”
这是一句实话,赵家对手上兵士从未亏欠,尽管如今赵家没落,但总有人念着从前的恩情想要偿还,虽不至出生入死,但照拂一二,清闲时便能得了功绩,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多有纨绔子弟因此得利的,众人心中也算是心知肚明,却没想赵明闻,偏偏打破了这个惯例。
论起身份来,她既是赵家的后人,又是父兄俱亡的孤女,再没有人能够比她更加适合,何况尽管如今延昌帝不在,上头也早换了一个人当政,但义成公主的名头拿出来,还是很叫众人敬服的。
这么看来,怎能不叫闻松照感到奇怪,并且希望能够获得确切答案呢?
“您为什么这么说?”赵明闻却反问道。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些魏人,对于边地百姓的劫掠,于大局上并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吧?他们都很聪明,知道行事要在我等可以容忍的尺度当中,这样,当我们计较起利益的时候,便会因此而暂时容忍他们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即使是武将,对于征伐事情上,难免也会在后日带上厌烦和疲倦,见惯了兵士牺牲,这心境总会变化,这般草菅人命的心思,只怕认真想起来总叫自己后怕。
那么在能够保证自己的位置,手上的差事都并不会生出乱子的时候,尽可能地避免战争,就成为了他们罪迫切的选择。
闻松照自然也是如此。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始终不肯出这个头。”闻松照一直半眯的眼睛忽然猛地睁开了,其中精光一闪,他探究地望着赵明闻,似乎想要从里面逼出什么东西来。
但赵明闻却泰然自若。
“闻大将军受的朝廷俸禄,自然以朝廷为重,我受天下供养,自然以天下百姓为先。边地侵袭一日不停,百姓一日不得安宁,如此提心吊胆,便是再有本事,也不敢施展出来给自己谋取一份足以养活家人的职位。为何?因为心不宁,因为担忧自己很快又要迁徙,再无定所,因为惧怕自己再以此长处为他人奴隶。这就是为什么?边地要平、要真正的平而不是如今面上看似波澜不惊的平,就必须彻底清除所有隐患。”
她慢慢地讲述着其中的情势。
“王帐、已经收到咱们的手中,其余诸部,唯王帐马首是瞻,自然,也轻易不敢妄动。何况如今咱们是一齐坐在一条船上,落了水,谁也得不了好。咱们或许还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他们而言,由奢入俭难,此后的前景便是在心中想一想都十分敬畏惧怕、这就是我的底气。我知道他们不会因为这寥寥几人同我闹什么分歧——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