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只是口舌上的争端,倒也没算什么,可偏偏那里头怀揣着的意思越发叫人皱眉。就是平时偶尔叫人听了去,也真叫人脏了耳朵。
到了这份上,赵明闻倘若不管,到底叫旁人看轻,底下的兵士也只怕起了别样的心思,且不必说领兵,其中内讧,便更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正所谓一击毙命,赵明闻也深谙这一点。
她照旧做出了一副平静的姿态,只管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陈定邦又耐下性子试探了一会,见她并没有什么变化,照旧是一副软和的脾性,这才放心下来,邀集党羽,俨然放纵起来。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陈定邦从中私拿了不少东西,几乎填满了家中,还不等他从这样的美梦当中回神,一把冰冷的刀刃,就已经横挡在了他的脖颈旁。
小蝉喜悦地把玩着那把刀,她方得了这东西不久,一切都是新奇的时候,便是摆在了陈定邦的要害处,面上照旧是一副灿烂大笑的喜悦神色。
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她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奇怪地疑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快说话啊,怎么了,快说话啊。”
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陈定邦,笑问道:“大官,你为什么一直在流汗?是太冷了?还是太热了?你的身体可不算好,这样的天气,怎么还如此畏惧呀,合该多练一练,多练一练才好呢。”
“哎?”小蝉发出了一声惊叹,“你怎么昏过去了?有医士吗,叫人来瞧一瞧他。”她睁着一双眼,朝左右偏头打量着。
“陈夫人——你来扶住他,好不好?”然而她这话一出口,陈定邦的妻子已经一头栽倒于地。
赵明彰也在此行的队伍当中,此刻越过人群走了进来,向小蝉道:“好了?公主在等。”
小蝉这才恍然惊醒过来,收起刀,拍手道:“我差点都忘记了!你说的对,公主还在等。”
她朝四周一指,命令道:“叫人都过来,把这里头的,都压到卫公那里去,请他做定夺。对了,还有咱们找来那些认证,也一道送过去,明白了吗?”
等到赵明闻重新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营中,同兵士们畅饮。听到来人将此事全然说尽,也不过挑了挑眉,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转脸便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可看了她这般的手腕,又有谁胆敢小瞧她呢,自然两股战战,并不敢推脱了。
事情报到卫衡面前,他不由捻须笑道:“这是把我拿枪使呢?也罢,叫我瞧一瞧这人,是为着个什么,偏要由我来决断的。”
人是压上来了,可是两方面面相觑,并不知道主事的为何。饶是卫衡再怎么好脾气,此时也有些恼怒了,向着小蝉道:“你们闹这么一处,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倘若只是简单的不敬,又何必如此阵仗?”
正说在这里,赵明闻踏了进来,她朝四周一打量,便与卫衡道:“卫世叔借一步说话。”
卫衡面上狐疑,却还是依从赵明闻所言,往一旁去了,尚不等他询问,赵明闻便先一步道:“忘生之风行,不知您是否有所耳闻?”
卫衡顿时诧然。
第179章
“忘生。”
卫衡的口中咂摸着这个词语, 他并没有将自己伪装成对事情分毫不知的样子。毕竟对于他而言,甚至对于朝中稍微有些实权,能够触及皇家秘辛的大臣来说, 这都不是一个过分陌生词语。
前朝崇尚忘生, 希求飘飘欲仙而得长生的感受, 因此人人争相吞食。以至于国家积弊, 朝纲糜废, 百姓水深火热。这也是梁太|祖决心起义的原因之一。
成事之后, 他虽然得登大宝,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昔日的志向, 此后更是将忘生列为禁药,着有司举国清剿。所谓忘生,其名句固然不在众人口中流传。但在这一部分人眼中,却着实算不得什么秘密。
卫衡自然也是知情。
他家是世代簪缨的大族, 更有从前朝传下的, 这事情便也不是什么隐秘, 更时常为长辈选用作为训诫的材料。但无论如何,它都不应该在这样边陲、在赵明闻口中出现。
他想不到的是,赵明闻到底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并且将事情捅到了自己面前。
卫衡固然有心试探,但面上却仍旧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神情依旧和蔼:“怎么提到这里了?这药的名号却不是能随意提得的, 三娘, 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东西的?”
赵明闻自然瞧出了他的惊疑,于是说道:“忘生的名字固然让旁人难以知道, 可若是重新改换一个姓名呢?以此掩人耳目, 那么便谁也不知道, 从自己手中过去的,到底是怎样害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