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她并不希望赵明闻如此工于心计，因为那毕竟代表着，赵明闻不得不这样做，处境的艰难可想而知，而赵明闻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纵马畅意的女孩了。
但她们都没有选择。
两人沉默地用过了晚饭，便有撷芳进来，请赵明闻商议事情。张崇福很轻易地就认出了撷芳的模样，虽然她容貌大改，变得格外陌生了，但是那说话的情态和动作却是始终相似的。
“是撷芳？”张崇福还是带着迟疑地问了一声。
撷芳朝她回了一礼，笑答道：“是我，问张娘子安。”
张崇福叹了口气，摇头自嘲道：“我如今是老了，眼力也不如从前，连过去的故人都忘得多了，如今是你们的时候了。哎，不一样了，和旧日都不大一样了，这草原的风俗我一路望下来，倒心疼你们是如何苦熬的。”
撷芳却并不诉苦，只道：“不管如何，那到底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咱们是咱们的地方，一应事情又都能恢复原样，这不更好吗？”
她绝口不提昔日的那些不适来，赵明闻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在帮助自己打扫首尾，免得叫张崇福忧心。其实谁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是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人不叫知道，自己便也真不知道罢了。
难得糊涂而已。
撷芳又转向赵明闻：“女郎，那头还在等着你呢。”
赵明闻朝张崇福望了一眼，见对方无声颔首，这才松了口气，于是站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张崇福点头道：“去吧，这会子来找你，那都是大事，我在这里自有去处，不必多管我。”
听了她这话，赵明闻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于是同撷芳一道急匆匆往外走，又额外嘱咐一旁的昌仪：“你亲自去瞧着阿姨，别叫旁人经手，弄些事情出来。”
昌仪急忙应道：“我知道的，请公主放心。”
赵明闻这才狠心离开。
路上，她又问撷芳道：“出了什么事情，底下的那群人又怎么折腾了？”
撷芳却摇头：“很不干他们的事情，是京中传来的消息，那头，似乎闹起了兵变。宗室不大喜欢张皇后呢，又怨她把持着天子，这一来二去，可不就闹腾起来了？老侯爷听了信，赶忙就打发信使回来了。卫家郎君又着急给咱们一说，因此我才匆忙来寻。”
因为过去的习惯，撷芳并没有改换自己口中的称呼，尽管张海月已经被尊为太后，她依旧称呼为皇后。但赵明闻一听便明白，也顺着这话头说了下去。
“张皇后？”赵明闻叹了一口气，“她是个有手段的，这事情，只怕不能善了。”
“兵变，自古以来的兵变，哪次不是血流成河？他们那些宗室，却并不掌兵，哪里来的本事斗什么兵变。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不过，”她停顿了一下，“咱们倒是能借此，瞧一瞧，这位张皇后的样子。”
赵明闻显示出有些怀念的情态：“就是不知道，是否如当年一般了。”
第166章
京中的事情到底离得还远, 赵明闻首要的便是要将这面前这一摊 子事情理顺，从蒋云大张旗鼓登门还债以后，又过了几日, 识时务的人早已把东西还清, 余下的便是都打定主意, 要死赖到底了。
赵明闻多日没有动作, 便是原本不悔的众人也早已心生怨气, 只觉得自己抛出去的这些东西白填了她的胃口, 暗自懊悔起来。而先前没有立定决心的几人则暗喜起来，只觉得自己没能趁早, 果然是上天相助。
等到了这份上，即使赵明闻并没有严惩的意思，也不得不做出样子来了，何况她本身是早已拿定主意的呢？
因此在同张崇福叙话的这时间里, 吕大忠早已出面, 将那一干人的府宅都围了起来, 此时已经在静待赵明闻的到来。
撷芳跟在赵明闻身边，小声问询着：“百姓们似乎都很义愤填膺，我是否要出面, 将他们先劝走？”
如果说这些百姓是真心实意为谁感到不平，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事情本身没法触及到他们的生活。如今有的, 不过是被蒙骗之后的, 那种虚假的同情，如果这个时候不加以解释, 那么因为拂云城重归而得以暂时凝聚的民心, 必然会再次消散。
正是为着这一点上, 即使赵明闻也不可能让撷芳如此毛躁地去做。
她摇了摇头：“他们要瞧热闹，那便瞧热闹吧。咱们把事情明白解决了，日后旁人再提起，也不会有什么误会。何况这也是一种警醒能够，咱们的眼光得往后头看。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能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如今同他们看似没什么关心，但官塾一兴，其中内情必然可知。并非贫寒出身一定忠厚，多的是人奸诈刁钻，何况骤然暴富，心中难免一时想了歪路、如今叫他们瞧了，也是心中存在个敬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