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被转交到崔凭山手中。
赏是定然不可能的了,罚,是轻是重,却全权在崔凭山一人身上。他的心思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惩罚的程度,可以预见的是,此后的数日间,一直到真正宣告的那一日为之,都会有无数的人登上崔家的门,携礼希望他能够对自己的亲人、友人高抬贵手。
这钱和礼,崔凭山却一分也沾不得。
赵明闻犹且虎视眈眈观望着他的态度,此时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成为未来评判的标准。
“难啊、难啊。”崔凭山叹道。
他向蒋云点一点头,询问道:“咱们家里还有多少东西?”
蒋云在心中盘算一二,最后比划了个数字。
“都退回去吧,全部都退回去,要叫公主瞧清楚我们的表态。一样多的都不要留,少的就是掏空了家底,也得凑齐了。分毫不差地还回去。”
蒋云有些迟疑:“全部还回去?这……留一二也好,咱们未免也太吃亏了。”
崔凭山吹胡子瞪眼,他很想上手打醒这个不懂事的外甥,却又心疼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愁道:“如今这样的时候,你还计较这个?等到杀身之祸临头的那一日,你且再这般作弄!”
崔凭山甚至自嘲起来:“外头的那都是兵,那些兵听的是谁的命令?公主如今是看咱们笑话呢,认真恼起来,咱们这群人,难道还真要靠我这三寸不烂舌去阻挡这百万雄兵?”
何等天真呀。
这世道到底还是武力占上风,手中没有刀和枪,做什么都不安心。在朝堂上,或许朝臣们会对武将无比唾弃,那是因为他们并不需要搏命。但到了真正的危机面前,几乎人人都会被吓倒。
这样讽刺的局面崔凭山是见得多了。
“所以,我们不仅要退。而且要退的更多。不然——不然,那就不是我们想退就能退的了。兵匪、兵匪,向来是联系在一处的。那一等困苦些的地方,也没什么分别,往往要靠做匪来养活这兵。只是你这小人家,往昔并没有见过,到底是日子过的太安逸了,所以如今,一味的轻视。也难怪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崔凭山的语气中也难免带上了那种长者对后辈慈爱的不屑来,他指点着蒋云。
“事情折腾来折腾去 ,东西总归是要还的。不然,为什么公主偏偏点了咱,不过是瞧我位置正好,又识时务罢了。倘若能平稳地走过这一遭,日后我就算不成,也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可要是做不成。”
崔凭山拍了拍蒋云:“小命自然难保!”
蒋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随后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询问道:“除了咱们家之外,其余的人家呢,他们也要还吗?”
崔凭山摇了摇头:“他们呀,还在观望。一群蠢货,只知道不要让自己少了利,却不知将眼光放的长远些。真是可笑极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忽然门口侍女前来通报,说是有故人进来拜会。
崔凭山朝蒋云一笑,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你瞧,这会子人不就来了?
“崔兄……崔兄……听说你才从公主那里回来,小弟我啊可是等候多时了。实在是这里头牵扯多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得来找你摸一摸这底。不然我这平白无故的,反倒又牵扯进去,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不说别的,如今这城里头,那是人心惶惶。都说公主要清算,往日没有跟着她应和的人,都给砍了头,你说,这怎么办才好?”
“刘兄,你这说的什么话?哪里就闹腾到这样的地步了?不过是公主抓几个有异心的内贼,你这做生意的人家不也得清一清那手脚不干净的伙计吗吗?如今这样,反倒叫人啼笑皆非了。”
崔凭山显然对这样的传言感到无奈极了他说的清楚明白,让这几个凑到他面前来的商人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忍不住符合起来:“要我说,啊,这人做的太不成样子。不然,公主向来慈悲心肠,又怎么会同他们计较呢?唉,他们也太贪得无厌了些,拿了一点,还不够。大把大把的钱米添进了自己的腰包,又自作聪明的做了伪帐。这不得叫人仔细查看了,顺藤摸瓜一连串下来,查是不好,不查也不好。真叫人心烦意乱。”
对于这样的表现,在场的几人是很乐得其见。这些官员不仅从赵明闻手中窃取东西,往往还要在商人那处吃一笔银子。这样的作为既是隐匿的,却又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为了尽可能顺利地完成自己的需求,人们固然口中唾骂,事实上还是时常主动去寻找这样可以加以利用的漏洞。
自然了,他们的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凛然的神色,仿佛自己多么的干净,并未参与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