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赈济施粥,也多是由这些人来完成,算是填补内心的愧疚。其实是否有用,到底谁都不明白,不清楚,那些活人对死后世界的臆想总是无法证实的。他们也只能惴惴不安地在世上苟存。
这并不是说,这样的处罚就已经足够,相仿,这样的不安很容易被人忽视,只有极其脆弱的时刻才能够想起。而那时,这样的惩罚也变得杯水车薪起来,因为蒙受了更多的折难,所谓的不安感,也就无足轻重了。
这头的争论还在继续:“你这倒是说的老实话,要是一直乱哄哄的,做生意是不成的了,只有把一切都安置好了,顺顺当当的,那才算了,否则我们也不敢来呀。”
“哎,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
崔凭山但笑不语,他喝了一口茶,继续保持着沉默。
下首凑趣的众人见了他这副神情,皆是面面相觑,知道是旁敲侧击不出,只好苦笑连连。
“崔主事……”其中为首的一人抢先道,“您给个准话吧,要多少银子,才能赎出来。”他有意避开了具体的人物,只是含糊地询问道。
“不多。”崔凭山到了这时,才满意地微笑起来。
“只要能够将他们吞下的东西都吐出来,这就足够了。”
第162章
这话一出, 倒让屋子里头坐着的这一等人都被唬住了,左右望了望,都拿不定主意, 只好期待地看向崔凭山, 希望能够得到他的解答。崔凭山却不慌不忙, 又喝了一口茶, 面上神情有意做出一副凝重的样子, 沉吟了一会, 这才慢慢地解释起来:“这事情里头掺杂之多,倒不是我一个说的算的, 无论成不成,还是要看那位的意思。这规矩自然也是她定下的,难道我这同样牵扯其中,身上嫌疑犹在的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人, 还要冒出头去对公主的决定指手画脚?那未免也太将自己瞧得过高了。”
他徐徐地叹了口气:“诸位昔日也是同我熟悉的, 彼此间相见, 那也不止三两面了,想来自然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个时候能到我面前的,多半是利益相干, 但是自家也没有多少牵涉的,不让,也不会同我闲话如此之久, 早就敲锣打鼓叫这满拂云城的人都看着, 将那些财物都送归回去,希望能保下自己一条性命了。都是认得的人, 我自然也不说什么假话, 明明白白地同你们都说清了罢。”
崔凭山用指节强调性地敲击着面前的几案:“原样奉还, 这是定死了的话。”
屋里头的这些人,虽然并不算多,又都是商人,但看在如今的情势上,已经可以算的上短时间内能够腾出手来忙活的所有人了。哪怕是往昔同崔凭山有过过节,彼此几乎不想往来的几个商人,如今也罕见地低头主动上门,只是犹且放不下心头的那口气,避在角落也不再开口,只管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们急于得到确切的消息,以此来判断自己未来方向的去留。对于如今拂云城的情势,众人都很是不安,如今就算跟随赵明闻,也不过是看在她与边市的密切联系上,想要提前一步,与之相联合,站稳未来的地盘。
而崔凭山到底会如何应对,是宽、是严,其中是否有着可以加以利用的纰漏,已然成为众人最为关心的地方。
自然,他们也同样明白,崔凭山不能也不会将所有的实情都明白地揭示,但一些似有若无,只要不去细查就绝不会知道的暗示、暗语,就成为了可以加以渲染的地方。
崔凭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事实上,如今这样的形势甚至是他一力推动的。从赵明闻处离开后,他有意作出失魂落魄的情态,又语焉不详,叫众人的心神都为之慑住,从而自乱阵脚。蒋云并不知道崔凭山想要做什么,但是一直以来对崔凭山的信任使得他对一切命令都无比地顺从地遵守,
“云儿啊,”崔凭山如此告诫他,“你要做成一件事情,首先便要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做上官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你能做到哪个位置,他心中都有数。提出的责难必然是超乎你本身能够完成的事情的,做成了,那是意外之喜,做不成,只要满足他需要你打到的东西,那也并没有什么大碍。这就是咱们要同他们角力的,可你要猜透了,也得猜不透,如此两方才都算得利啊。”
赵明闻并不是一个严苛的上位者,甚至于大部分时候能,她总是更加的包容和体贴,无论是从官员每月的钱米俸禄,还是到年节上的礼赐,又或是对于一般百姓处境的体察入微,对于赈济等的重视都代表了她对于这些本不该放在眼中的小人物的关注。
这或许是因为她曾经也如此地希望能够存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