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山城虽然不大, 却也是边地重镇,连构里外的联系。一旦被切断了这联系,音讯不通, 那么中央对此处的掌控能力变会大幅减低,甚至趋于不存。
一旦战火燃起,沙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式势必会干扰消息的准确性, 朝廷难以及时接收, 自然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更不提朝中官吏本就疲怠的做事效率, 一番牵扯下来, 时间跨度之长, 更不敢让人想象。
而城池土地的陷落并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它更是扩散而传染的,从点线开始,像溶在清水中的墨一样蔓延。
当一个城池屈服于铁骑之下,那么便会有两个、三个……乃至千万个。
百姓们并不关心自己上头掌权的人是谁,只要吃饱喝足,便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了。所谓的抵抗不过出于对上官的恐惧,还有那些悄悄传递的,对敌人生食人肉传闻的惧怕。
但这些惧怕也不会长久,他们会逐渐失去耐心,一旦有人在此时许下重诺,那么就会有人为利所诱,忘生地去达成。
但延昌帝还在沉默,他冷漠地注视着殿下吵嚷的群臣,在心中嗤笑起来。
“那依诸位所言,这事要怎么处置啊?”延昌帝出声问道。
众人神色变换,最终是尚书右仆射郑奉敬出头道:“这……该赈济的还是得赈济,拨的款项也一样不能少,可朝廷里的亏空也着实是个棘手的事情。还是得慢慢周详一番,才是正理啊。”
杜余庆也附和道:“这是实在话,户部着实没了钱,已经挖空耗尽了,若真要再出一笔,便也只能从大内出了。”
新近上任的杨志逢及袁承训更是频频附和,极言此事之难。
延昌帝不由冷笑出声:“好一个亏空。”
他慢慢地踱步下去,视线一个接一个地扫过大臣们的神情,暴怒到了极点,反倒露出了笑来。
“好啊。”延昌帝神情和蔼,“好啊,这就是我的好臣子。”
他冷下脸来:“连年亏空不断,查不清的账簿垒了多高你还数的清吗?李延寿的事情还不让你警醒,收的那么多赋税怎么有去无回,百姓头上不曾落在好,那油水竟是不知到谁肚子里去了。这会你和说亏空?简直胡闹!才上了几天。就耀武扬威要作弄人了?!”
“我不是好气性的人,从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他一手叉腰,指着众人又道:“连年战乱不断,天下都没个进项,百姓们还能坚持,怎么到了你们这,又推三阻四起来了?”
几人两股战战,几不能答。
延昌帝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而问道:“那女孩呢?”
萧鹤奴回道:“方才皇后过来了,带了些衣裳吃食,叫成娘子在殿后歇息了,这会倒没什么。陛下若要召她过来,我即刻便去传话。”
延昌帝便道:“叫她歇着罢。”
他又转向殿下众人,肃声道:“来人,录诏传旨。”
“成妻许氏,制行端良,与国有功,加国夫人之号,为雍国夫人,有司另择使节册之。”
延昌帝旋即转向殿下众人:“郑公、杜公年高,便由杨志逢、袁承训随行,即刻前往,不得有误。”
“至于这赈济一事。”他的话微妙地顿了顿,“便叫底下人商量着办吧。”
郑奉敬终于明白延昌帝的意思,不由被惊住了,几次张口想要劝说,却只是叹了口气。王成章先时并不说话,见他这时的模样,朝郑奉敬摇了摇头。延昌帝自然发现了他们的异样,却只是冷冷瞧着,并不点出。
杨志逢和袁承训面如死灰,他们新被提拔上来,本来是要接手王成章位子的,因为知道其很快便要辞官归乡,早已跃跃欲试,打点好了上下,只为求得这一份美差。
如今忽然闻此噩耗,他们不由暗恨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却不敢有所怨言,只是在心中捶胸顿足不断。他们也明白皇帝此意为何,无非是杀鸡儆猴,只是自己此一去,且不说锦绣前程都泡了汤,便是连命都保不住,不由更是惨然。
延昌帝也不等他们再分辨,便负手离开,进了内殿。
他远远地只丢下一句:“明日,我要瞧着一份章程上来。”
郑奉敬只是摇头苦笑:“这么点时候,哪里拿的出来啊,便是把我命赔上都不成!”
王成章摇了摇头:“法道,你还看不清吗?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你是生是死,这事也得办到。”
郑奉敬无奈道:“我不过抱怨一句,你又长篇大论地做什么。”
两人一道相携往殿外去了,只留杨、袁二人兀自呆立。
彼时的京中,却正是一副忙碌的热闹景象。
“阿耶,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