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此时也不过任由喝多了酒的将官下场, 或舞剑, 或歌一曲民间小调罢了, 殊无趣味,很让众人不屑。
“咱们的人都备好车马了?”刘征问道, 他挡住口鼻,又压低声音,以免见有心人察觉出说话的内容。
此时吵闹的正厉害,几个军中的年青将领正起哄, 催着叫李华堂献艺, 推推囔囔间几乎打翻了桌案, 惹得几个守礼古板的宿老大是皱眉,其余人也不由哄笑指点起来。
“郎君放心,都打点好了, 只等此处一完,即刻便能离开。”跟着他的管家答道。
这管家是刘征身边多年的得用之人,一家老小的身契都在刘家, 刘征便也十分信任他, 此时携这管家出席,既有信任, 更得防备。
“好。”他应道。
刘征想了想, 又问道:“其他几家呢, 答应下来没有?”
“这……”管家神色迟疑,最终摇了摇头,“没有,一个字也不肯应承下来。”
“说是怕得罪了公主。”管家无奈地说道。
“一群蠢货。”刘征不屑地瞥旁边的几人一眼,冷冷道。
“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台面上的东西?保全性命便已是开恩,竟还想更进一步,眼高手低,早晚得毁在这里。”
他又叹了口气,显示出一点没有藏好的忧色来:“不知怎么说,我老觉着事情不大对劲,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风雨欲来啊。”
管家则要谨慎的多,他不好妄言,便只是应道:“无论如何,咱们得熬过今夜啊。”
刘征却在这时用余光发现了一阵动静,他奇怪地转头去看,却是成云先和一个侍女说着什么。侍女不住点头,成云先便先向赵明闻致意,随即起身,踉跄着跟随离开了。
刘征变得忐忑不安起来,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屏风和帷幕,想要探知其中是否潜藏有谋命的刀斧手。不知是错觉还是实情,在人语的嗡嗡声中,一种被盯上的冰冷感在四周蔓延开来。
刘征感到焦躁不安,他更加频繁地去观察,这样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举动,自然逃不脱那群久惯杀伐的武将的眼睛,他们默契地微笑起来。
赵明闻同样发现了刘征的异样,她一面含笑同许绮男说着话,一面转过脸来,朝刘征点了点头。
“杨公、杨公?!”
却不料刘征望此陡然变色,他急唤身边的人,却不想那人早已喝的酩酊大醉,昏睡了过去。刘征猛然站起了身,然而比这更快的是从各处伸出的弓弩,他们隐藏在暗处,早已等待已久。
众人躲避不及,割麦般瞬间倒下一片,鲜血横流。管家抢先护在了刘征的面前,一把将他护在身下,弩箭射中他的背部,密密麻麻如盔甲般覆盖。鲜血迸溅出来,正巧泼在刘征的脸上,严严实实地糊了一眼。
他狼狈地挣扎出来,却见解明远等人已经抽刀,而许绮男惊骇不已,正转头望着赵明闻,久久不能言语。
“你怎么敢这么放肆?!”刘征忍不住诘问道。
但赵明闻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她只是慢慢走到刘征面前,腰侧匕首出窍,一击毙命,刘征应声而倒,瘫软在地。
赵明闻这才又望向许绮男。
“许夫人。”赵明闻道,她顺手擦去了面上沾上的一滴血。
赵明闻含笑道:“您看——现在没有人敢于阻拦我了。”
许绮男抬眼望向赵明闻:“您破坏了规则。”
赵明闻却浑不在意,她轻蔑的扯出一抹冷笑:“我有无可阻挡的武力,那么我的心意,便是此处的规则。”
许绮男不再说话,撷芳反倒慢慢站起了身,她早早便知道了赵明闻的打算,却也没想过去拦。她只是皱眉打量了屋内一圈,一面向赵明闻叹道:“这么多血,可不好收拾啊,三娘。”
赵明闻笑了。
此事一出,城中再无反对之声。除去必要的防卫,赵明闻将几乎所有人手都投入到了城中的控制里,但疫病的蔓延速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相山城里一切都是安静的,四周悄寂,了无人迹,除了偶尔暂歇的雀鸟发出短暂啼鸣,一切都陷入了无声的安眠之中。赵明闻站在城墙上,只是这一次,她转望向了城内。
此时的敌人不再有着血肉之躯,他们是渺小而无处不在的。
“还是没有消息?”赵明闻问道。
潘守益面色疲倦,她神情恍惚,走动中脚下一歪,几乎便要坠下去,多亏张藻拉了她一把,这才有惊无险,没有生出祸事来。
薛螺并不在这里,她的祖父、父亲虽然没有牵扯到先前的事情中,却在赵明闻悍然动手后便一再阻拦,虽然并未明说,但不赞成的意思已经显然摆了出来。薛螺并不敢违抗,留在家中几日后便被许了亲事,预备疫病平定后便嫁出去,好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