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来此全为等书信摊子后的汉子结束,刚才又听说那人做的是海上生意,更生几分结交之意。
如今已是午后,左右也就是等到天黑,陆尚和詹顺安并无旁事,自然也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等待过程中不觉说起陆氏物流的事,却是詹顺安在送货中途听说的——
“我去岭南时听说,这几年西域来的商人渐多,好些西域的玉石皮料备受欢迎,已经有动作快的人家琢磨到西域采买了,还雇了镖局护卫安全,再就是押送货物来往。”
“老板您看,咱们物流队是不是也能往西边走一走,寻不到合作的商户也没关系,咱们自行采买,把东西带回来再出售就是。”
陆尚对西域了解不多,却也是有接触过他们的香料等物,如今听詹顺安提及,不觉考虑起其可行性来。
正当两人商量着,却见店里又进了人。
原本陆尚是没注意来人,直到那人在堂里喊了一声:“娘,媳妇儿,我回来了!今儿来找我写信的足有七八十人,这一天下来也只写了不足一半,赶明儿我还得再来一趟,争取在月底出海前把着急的都给写了……”
陆尚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城门口免费写信的汉子。
而这时,凉茶铺里的两个妇人也从后面走出来,陆尚看到最后面的老妇,就那么刹那间,记忆深处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他脑海中灵光一现——
他想起来了!
第80章
陆尚不觉站起身, 在这客人本就不多的小铺里格外明显。
正当他寻思着如何跟那位老妇提及数十年前的旧事时,却见那位老妇在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后,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不对, 可刚转过头又转回来,眼中逐渐浮现震惊之色。
没过多久, 却见那老妇倏地瞪大了眼睛,手指指向陆尚, 又是惊喜又是不可思议:“你你、你是——”
陆尚试探着拱了拱手,问一声:“阿婆可还记得我?”
“记得!”老妇一下子来了精神,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紧跟着便是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可是叫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汉子左看看右看看, 头一回觉得脑子不够用。
陆尚也有些受不得礼, 匆匆躲闪间也未全部躲过去, 受了老妇半礼后, 还要拱手还回去。
不等陆尚讲明二者之间的渊源, 老妇已跟她的儿子儿媳介绍道:“阿辉快来,你快点来——”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心人,当初就是这位公子提出能替我给你写信的, 还有他的夫人……”老妇说着, 下意识在凉茶铺里找了一圈, 没寻着想见的人后,才去问陆尚,“敢问尊夫人?”
陆尚说:“我是独身来的京城,夫人并未同往。”
得了这个答案, 老妇难掩面上的失落,但她还是很快打起精神, 将当年的事再一次给儿子儿媳讲了一遍。
数十年前,陆尚和姜婉宁第一次去塘镇时,便是给这位老妇写了第一封书信,当时因念起年迈可怜,并没有收任何钱,但他们的小人画还是在塘镇掀起一阵新风潮。
陆尚在瞧见老妇的模样后,就将所有往事都串联起来,包括那汉子为什么能画出不曾在京城中流传的简笔画,又是学了什么好心人,才有了今日在城门口的免费书信摊子。
关于数十年前,老妇在镇上得好心人相助的事,她已经跟儿孙讲了很多遍,尤其是这两年上了年纪,隔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会念叨一回,以至当年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她的儿子还是儿媳,基本都是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头一回见着真人,有种故事照进现实的惊奇感,边听边连连向陆尚投去打量的目光。
“要不是碰上了公子和夫人,你如何能见你爹最后一面啊……还有我和惠娘,如今还不知在哪个地方艰难讨生,只怕蹉跎半辈子,也等不到你回来了……这可是咱们全家的大恩人!”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些年里,自从老妇被儿子接来京中,日子过的是一天比一天好,也碰上了许多与家中常有往来的朋友,逢年过节,又或者只是平常,总会往家里送些东西来。
老妇会记着他们的好,但这些好还是太单薄了,永远比不上被她藏在心头的那份挂念,或许在她心中,只有陆尚和姜婉宁才称得上是他们老李家的恩人。
汉子姓李,单名一个辉字,老妇姓童,儿媳则是李蒋氏。
李辉瞧着是个五大三粗、目凶面横的,却是个实打实孝敬的,便是对家中妻儿,也是极为体贴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