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光是刚才在城门口看他的那一会儿,就知道这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并不会因为前来写信的人没有钱就心生嫌隙,或许言语动作粗鲁了一些,可从头到尾,也没见他赶过任何人。
与其说是不耐烦,到更像生性如此,就是个急躁性子。
童老夫人来来去去将旧事念了好几遍,可没有任何一人打断她,只管默默听着,再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就是陆尚很少被人这样夸,实在有些羞愧,最后只能匆匆摆手:“您谬赞了,举手之劳,算不得大事。”
然而,不光童老夫人不认同这话,连李辉和李蒋氏都在童老夫人的要求下,先后向他行了谢礼。
看童老夫人那意思,要不是因为还在铺子里,她左右也是要儿子儿媳跪谢恩人的。
陆尚汗颜,可是不敢答应童老夫人邀他去家中一坐的邀请了。
时近傍晚,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入夜不久就会宵禁,陆尚下榻的地方离城门尚有些距离,为了能及时赶回去,他也不好在此地多留,只能跟李辉再约个时间,等日后再碰一面。
而李家几人也是要赶着回家的,只恨相识的时间太短,竟叫他们没了多久叙旧的时间。
最后李辉只能耐心哄着老太太:“娘你别急,等过两天我跟陆公子见面时,一定邀公子来家中小坐两日。”
听闻这话,童夫人向陆尚投来希冀的目光。
陆尚无法,只能暂且应下。
分别前,陆尚和李辉约了两日后的晌午到羡仙楼中见面,最后寒暄两句,两相作别。
李家众人还要将凉茶铺子给关了,陆尚和詹顺安则先走一步。
等离凉茶铺子远了些,詹顺安才砸么砸么嘴:“真真是没想到,还有这般巧合的事,听那位童老夫人说,这都过了十来年了吧,他们家却能将一写信之事记到现在,也算重情重义了。”
“可不是。”陆尚应和一声,“我还奇怪京城写信怎么也有了小人画,原来是前有渊源,不过这也正好,能跟那位李哥结识了。”
“老板可听见了?李辉说要去羡仙楼见面,老板可知羡仙楼是什么地方?”在陆尚一心念书的这些日子里,詹顺安也不是全待在中转点的,他隔三差五也会进京城走一走,一来是给家人带些只京城特有的稀罕玩意儿,二来也是见见世面。
毫不夸张的说,那羡仙楼在京中的地位,毫不亚于观鹤楼在塘镇的地位,皆是极为有名的酒楼了。
陆尚也点头:“略有听说过,刚才听城门口写信的百姓说,李哥是做出海生意的,这年头出海的人还不算多,只要不碰上大风大浪,肯定能有不少赚头。”
“也不知你刚刚注意到没有,李家人的衣着看似朴素,却用的都是极细极软的料子,一看也是家境富裕的。”
“那老板是想……”
陆尚并不掩饰他的野心:“自然是对海上商路起了兴趣。”
“早在物流队刚一组起来的时候,我就有想过水路海运,但塘镇乃至整个松溪郡都在内陆地区,不靠海自然也没有海运一说,便是几条河道,也都被当地的富绅所把控着,水路也不了了之了。”
“如今既有机会结实在海上行走的人,我便想着将海运重新拾捡起来,看能不能发展一下海外商贸。”
“届时若是可行,连着西域的商路,带海上商路一起,可以同头并进,也算陆氏物流发展壮大的另一机遇了。”
旁人听见这话,或许会质疑陆尚决定的可行,但詹顺安跟他太久太久了,早知能从他最终说出的决策,多半都会落到实处。
他唯一担心的:“可是老板,朝廷不是有命,为官行商二者不可兼得,您这已中了举人,若是又进了殿试得以授官,您手下的生意又该如何呢?”
陆尚转头看他一眼,笑问道:“你可知今春会试的最后一道题是什么?”
詹顺安愣了一下,不知这与他们所说的有何关联。
陆尚没有点明,只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只怕上头那位,是有意在商途做出点东西来了……”
今日时间已晚,安全起见,陆尚就没叫詹顺安去京郊的中转处,而是自行掏钱给他订了一间客栈房舍,离着他住的地方也不远,快步只要一刻钟就能到。
陆尚回到暂住的小院后,冯贺和庞亮全都在家里了。
会试结束,京城里学子们组织的诗会宴会又多了起来,陆尚不喜风雅,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所有请帖全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