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两方进入僵持阶段, 安州铁骑完全占据上风。
但傅千洛的天雄军不肯出兵迎战, 只一味死守惜霞寺, 明显想要拖延时间等候周边援兵来救。
既然下定决心造反, 猫等耗子的把戏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窦重山拧起一团粗眉,低声吩咐了身旁的士兵几句话。
扛着长戟的年轻士兵杨启, 因为力能举鼎, 刚投身安州行伍之中,便被上提拔做了百长。
如今安州铁骑突袭惜霞寺,他被委以重任, 随行在节度使身旁, 护卫窦重山的安全。
收到节度使的命令, 杨启动作利落地提起长戟,穿过前锋的安州铁骑, 直走到距离惜霞寺禁闭的山门外才停下。
脚步停下,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傅将军, 我们节度使大人说了,只要你交出皇上, 可以饶你们一命不死......”
声音穿透层层门扉,直入永昌帝萧戬的耳中。
手腕心惊胆战地抖了抖,碧玉茶盏当啷落下,碎裂的跌落声刺耳地响起。
“傅卿,这可如何是好?”他慌乱焦急地问道,全无帝王平日的半分风度。
傅千洛淡淡掀起眼皮看着他。
不过一日之围,这张帝王的脸,如今已布满褶皱,鬓发变白,神情写满了惊恐不安。
如果说惜霞寺有狗洞能钻出去的话,这位大雍最尊贵的天子,一定会弯下头颅,打着哆嗦爬出去。
真是可惜了。
傅千洛冷冷勾起唇角,轻蔑地一笑——她应该庆幸自己死得早,否则,她今日便能亲眼目睹这等人间盛景了。
“傅卿,傅卿,你......你在想什么?”对方的眼神瞬间变得阴沉莫测,永昌帝不由一阵头担心。
傅千洛猛地回过神来。
“皇上不必担心,臣会誓死保卫您的安全,”他缓缓勾起唇角,温和地笑了笑,拱手笃定道,“不过是区区几万安州铁骑,天雄军一定能突破围困的。”
“那要等到何时?”永昌帝舔了舔干裂的唇,急声问道。
惜霞寺被围,水源已被截断,他方才那半盏粗茶,是所剩不多的净水。
如此下去,最多不过七日,即便安州铁骑不用尽全力进攻,他们也会粮短水绝而死!
想到死这个字,永昌帝的脸色当即变得煞白不已。
他从没想到,堂堂大雍天子,竟然会落得现下如此境地!
“等到援军相救,”傅千洛负起双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被火光照亮的夜空,“臣想,最多不过今晚,就会有援兵来了。”
听到这话,永昌帝重重松了口气。
“会是谁来救朕?”
“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云州府兵,只要府兵驰援,臣便会趁机率兵搏杀出一条血路,送皇上回大兴,”傅千洛信誓旦旦说完,意味莫名地看向永昌帝,“皇上难道不想查清,为何窦重山会知道您的一举一动吗?”
永昌帝刚放下心来,闻言不由瞠目半晌,震惊道:“你是说,朕身边有他的奸细?”
“奸细是谁,臣已经查清了,”一封密信搁在桌案上,傅千洛冷声道,“夏忠收受窦重山的大额贿赂,还为他提供朝廷情报,铁证如山,请皇上过目。”
看完密信,永昌帝额上的青筋崩起,雷霆震怒。
没想到他的贴身太监竟与叛贼勾结,里应外合,今日惜霞寺被围,夏忠便是罪魁祸首!
这一天来,永昌帝几乎滴水未进,现又惊惧震怒,猛地起身的同时,气血一阵强烈的翻涌,直重重喘息了许久,才勉强缓过神来。
“将夏忠抓住!”永昌帝闭紧双眸,直感觉眼前还阵阵发黑,心悸得厉害,他咬牙连声吩咐,“立即关押起来!”
夜色如墨,一弯新月悄然爬上夜幕。
借着淡淡的月色,身着黑铠的傅千洛,立在寺顶处,狭长的眸子眯起,一动不动地遥望着远处。
叫骂声没有回应,窦重山已改变策略,命安州铁骑熄掉火把,静默地蛰伏在寺外,守株待兔般等待着天雄军潜逃。
而此时,天子、美人与近臣,都已按照傅将军的吩咐,换上天雄军兵卫的轻铠,悄无声息地侯在寺院的侧门处,等待着突围出去的良机。
良久,静寂肃然的寺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厮杀马啸声隐约传来。
傅千洛举目远眺。
一队突袭的云州府兵,势如破竹般冲入重围,直将待命的安州铁骑杀得措手不及。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银铠,背负羽箭,单手挽刀,锋芒毕露,势不可挡,正是那位裴世子。
裴晋安目力极好,即便在夜色中,也能远视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