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的府兵还在执行勤务,不过他们只是散漫地绕着长街走动,装模作样地维持着早已凌乱不堪的秩序。
叛兵逐渐逼近云州城,这些府兵看上去竟然丝毫不见紧张,姜青若见识过行宫贼寇的打杀,实在佩服他们无知的淡定。
他们甚至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在交谈什么,姜青若放慢脚步,听到府兵们在拿逃离的百姓取乐。
“这些人,听到什么反贼来了,就吓得赶紧出逃,个个真是胆小如鼠!过上几日他们就会知道,咱们云州的府兵有多么强悍,只要反贼遇到咱们,就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久!”
有个府兵显然不是那么乐观,忧心忡忡道:“万一咱们打不过叛贼呢?”
“你懂什么?咱们吴二公子现在不比以往,这次是真得下了功夫!听说吴二公子先前与裴世子打了个赌,看谁带的府兵本事更大,吴二公子如今代替了吴节度使的职位,要带府兵出城与远道而来的叛军对战,敌疲我打,一定叫那些叛军屁滚尿流地滚回去!”
“是啊,咱们已经准备了多日,每日攀爬训练,手掌都磨出厚茧子来了......别说出城迎反贼的那些府兵了,就连我一个普通巡城的小兵,现在一口气跑五里路都不带累的!”
有人低声问:“哎,可是,咱们吴二公子先前那可是......他能靠谱吗?”
“此一时彼一时,不要用老眼光看人,那裴世子咱们不也觉得是个纨绔吗?可谁会忘了他那日在大营中给府兵们露的一手?上百个府兵轮番与他比试,可都结结实实地败在他了手下!咱们吴二公子与裴世子这样的人交好,那必定也是个好样的!”
“那裴世子在没在这里呢?”
听到这句话,姜青若突地顿住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她与裴晋安分开后,只知他去了府兵大营的方向,还不知他到底会做什么。
“裴世子领了一千府兵,去往了惜霞寺的方向,那一定是去救驾了!届时吴二公子守着云州城,裴世子解了惜霞寺之围,这窦重山的反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摆平,所以,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府兵说得轻描淡写,姜青若却在心中默默思忖,这些人的淡定短见完全是出于无知自大!
那些烧掠行宫的贼寇,她可是亲眼见过,个个凶狠残忍,那窦重山的叛兵训练有素,又有兵器战马,绝对不像府兵所说的那么好对付。
不过,裴晋安的本事,她是已经领教过,他先前虽是有些纨绔行径,但确实聪明机智得很,身手又不同凡响,也许他领兵去惜霞寺会解了永昌帝的燃眉之急。
可那位吴桦二公子,先前可是个实打实的草莽纨绔,就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反正,她可是不大信任这吴桦的。
按她所想,还是尽快离开云州城才好,待以后若真得无事,再回来就是了。
没再听那些府兵扯着嗓门吹漫无天际的牛皮,姜青若捏紧了手中的灯笼,加快脚步,一路向陆府走去。
陆府大门紧闭,同姜府一样寂然无声,香荷叩了叩门,可根本无人回应。
难道陆良玉已经率家仆离开了云州?
姜青若示意香荷停下。
她吹熄了灯笼,隔着门缝往院子里瞧。
院中还有一线幽暗的光亮,应该尚有人在,只是没有了守门的门房。
姜青若思忖一瞬,挽起袖子,用力拍起了门。
震天的咚咚声在深夜格外响亮,没多久,院中便响起了脚步声。
陆良玉左手提着一把长剑,右手举着盏桐油灯,匆忙穿过庭院后,犹疑地盯着陆家大门,压着嗓子警惕地问:“是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姜青若心头莫名一热,道:“良玉,是我。”
“青若姐?”
陆良玉赶忙放下油灯,三两下抽开门闩,打开府门。
看到多日未见的姜青若,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陆良玉便啪地一声扔下长剑,趴在她肩头呜呜哭了起来。
“青若姐,祖母去世了,哥哥被贬去了炼县......”
姜青若的泪也禁不住流了下来。
她轻轻拍着陆良玉的背,哽咽道:“我都知道了,良玉,别哭了......”
夜半三更,不是在府门口抱头痛哭的时候,擦完泪,姜青若去给陆老夫人的牌位上香磕头。
“祖母去世前,见到了哥哥最后一面,她走得无牵无挂,十分心安。”看姜青若眼眶通红,陆良玉在一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