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初来此地,出于安全考虑,姜青若不想被人知道行踪,客栈人多眼杂不宜入住,思来想去,才选了在这里先落脚歇息。
宅子是两进的,庭院小巧玲珑,因才经过修缮,屋檐瓦顶的颜色都是簇新的琉璃色,廊檐下的柱子刷了新漆,看上去红艳灿烂。
院中一株枝叶舒展的海棠树,簇簇花苞待绽,大约是十多年前种下的,树干足有碗口粗,上头还有一只新筑的鸟巢。
姜青若看了一圈儿,抬脚进了正房。
房内窗明几净,发霉的青石地砖被打磨过,映出明亮的光泽。
次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靠窗的陈旧案几,案腿已经朽坏,所以才没有被人搬走,案面上头还有干涸已久的墨痕,想必是被人当做了书案用。
撩开帘子,进入内室,里面空空荡荡,简直一无所有,只有靠墙摆放着一只陈旧不堪的破烂枣木箱,箱盖开着,里面有一只缺了铃铛的拨浪鼓。
鼓柄发了霉,姜青若捏在掌心中,细细端详片刻,在柄尾的末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璇字。
这宅子几番被人租住,住户搬走时,把各种家当几乎悉数搬走,只有像这种实在无无用的旧物才被留下,这把拨浪鼓,是姜璇刚生下时,姨娘给她买的玩物吧?
就在姜青若打量着房内时,艾嬷嬷已经吩咐人把厢房备好,宅子里除了按照姜璇的吩咐没有变动外,其余厢房的用物一应俱全。
秋蕊铺好了床,雇来看守宅院的厨娘早已去厨房烧水煮饭。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宅子很快便有了人气。
用完饭,姜青若差人去给乔掌柜送了帖子。
没多久,乔掌柜便回了信,约好晚间在灵州最大的会客楼见面谈事。
夜灯初上,姜青若如约到达会客楼。
吩咐侍卫在酒楼外等候,伙计引着她进入楼上的雅间。
跨过木梯转角处时,伙计要去那雅间先通传一声,遂请她止步稍等片刻。
姜青若颔首应下,站在原地耐心等待。
不远处有一架宽屏遮挡,里面有几个男人在喝酒划拳,觥筹交错的声音时而传来。
“季公子,近日在忙些什么?”
“手气不佳,输了上万两了,这些日子霉运当头,不赌了。”
“那还不得找点其他乐子?怡红院的头牌等了你许久,上次还说你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你说得对,是得找小娘子快活快活去去霉运了,明日我就去怡红院......”
继而响起男子窃窃低语的嬉笑声。
有些话简直不堪入耳,姜青若嫌弃地皱了皱眉,脚步一转,往尽头处的雅间走去。
恰好伙计传了话过来,客气地请她进去。
听到门外响起轻叩声,乔万文理了理袍摆,沉声道:“进来。”
推门而入,便看到雅间内,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
他身着靛蓝绣金暗纹长袍,肤色白皙,浓眉修长,鼻梁高挺,薄唇下的短须修得整整齐齐。
没有寻常商户的精明相,反倒显得儒雅斯文。
看到云锦的掌柜如此年轻,容貌竟还和妹妹如此相似,乔万文不由怔住。
直到室内响起女子打招呼的声音,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抱歉笑道:“姜掌柜,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姜青若笑了笑,温声道:“乔掌柜客气了。”
寒暄完毕,切入正题。
乔万文是灵州最大的富商,年幼时被人收养,到了及冠之时,养母逝去,家产被夺,他便只身一人外出奔波经商。
十多年间,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坐拥布行、酒楼、矿山、田产等产业,独独没有经营钱柜,原因无他,那些寻常只管房贷收息的钱柜虽有利可图,但没什么前景,偏偏他手下没有能写会算的账目高手,像云锦这样用银子生银子的生意,贷银存银利息定价合理,存银始终维持在一个合理的数目,掌柜签发的汇兑票款可以随时兑现,这些举措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若不是他听韩青山说起云锦钱柜的事,还没想到能有经营方式如此高明的钱柜,再加上其背后有镇北王府的支持,他十分看好钱柜的前景,所以决心拿出一部分银子来投到钱柜中,占一份分额。
有乔掌柜的慧眼识珠,再加上对方的大手笔,姜青若自然欢迎他入股。
双方谈妥初步合作的意向,待过后几日再细细谈妥投银与所占份额。
谈完要事,乔万文亲自送姜青若到楼下,温声道:“我在大雍经营多年,走遍大江南北,从未见过能与姜掌柜相媲美的女子,真是巾帼女杰,让人佩服,光是那一套经营钱柜的方式,便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