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半盏参汤提神,兴致缺缺道:“晋安,到底什么事?”
“李公公去往皇陵前,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件当初皇上赐给他的玉环,说要日日对玉环跪拜诚心悔过......”
这话自然是临时编排出来的,但若要为李公公直言求情,只会惹得永昌帝迁怒,曲折迂回地打旧情牌,也许会让永昌帝网开一面。
萧钰默然不语地坐在旁边半天,听到裴晋安开口,顿时抖擞了精神。
看父皇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动摇,萧钰站起身来,忙道:“父皇,您让李公公去皇陵洒扫,已是十分顾及君臣旧情。但儿臣尤为喜欢李公公编的草蚂蚱,您能让他到东宫里洒扫吗?”
萧钰虽为太子,但小小少年一副沉稳模样,终日板着脸读书习字,没有半点他幼时的活泼好动,此时竟罕见地提到喜欢草蚂蚱,永昌帝总算提起寥寥几分兴趣。
沉吟片刻后,不在意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去东宫伺候吧。”
裴晋安暗暗勾起唇角。
深宫之中,太子年少,又势单力薄无人护佑,他不日要去往庆州,离开之前,必须要在这儿安插一个得力的棋子。
李德顺被救了一命,必然能记住这份恩情,以后他会赤胆忠心地服侍东宫。
目的悄然达成,太子与裴晋安一道出了御书房。
如今已任庆州府兵总督,裴晋安领了令牌,即日就得去往庆州。
此时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萧钰顾不上自己的太子身份,一下搂住他的腿,眼眶泛红道:“表兄,你何时再到大兴来?”
裴晋安默了默。
良久后,屈起指节,轻轻弹了弹对方的额头。
“殿下好生照顾自己,我一有机会,就会回来看你。”
萧钰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点头哽咽道:“你下次再来,要教会我打马球。”
裴晋安与他击掌立誓,“好,一言为定。”
~~~
几日后,周家的马车驶过城门,又来到了庆州城。
与周允礼熟识的主事白日有公务处理,所以只能晚上再去拜访。
如此以来,姜青若与香荷只得先在城内找间客栈住下。
城内客栈很多,姜青若选了家价钱公道的。
到了晚间,周允礼与二人暂别,去拜访与他相熟的主事。
在客栈内安顿下来,姜青若一时闲极,便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倒了盏茶,通过窗牖,打量着不远处的夜景。
茶水回甘,心中却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她们对庆州两眼一抹黑,初来陆宅就遇到了这些棘手的事,若不是有周允礼在其中帮衬,她现在只怕是束手无策。
喝完茶,心绪平定了不少。
待站起身来往外瞧的时候,便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家灯火通明的高楼,里面隐约传出阵阵娇笑靡音。
她们所住的客栈,价钱不贵条件不错,只是位置有些隐蔽——在庆州长街后面的一处巷子里,若不是对此地熟识,轻易是找不到的,还得多亏周允礼找到这家客栈,为她省了些住宿的花销。
长街繁华,高楼林立,从她所住房间的窗旁往外看,借着那高楼灯笼亮似白昼的光线,恰能看到楼上的朱红廊杆与轻纱幔帐。
几个凭栏而立穿着清凉花枝招展的女子,慢慢摇着手里的团扇,不知在说笑些什么。
姜青若还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地方。
若说是酒楼,却不见吃饭喝酒的顾客,若说是茶舍,那半开的雕花门扇内,哪有什么饮茶的器具?倒是这潺潺流水似的琵琶音,有些像歌坊......
就在她还在好奇打量的时候,眼中蓦然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侧身而立,挺拔的身形被飘舞的轻纱遮住些许,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光凭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板,姜青若也一眼能认出他来!
上次遥遥相见,裴晋安是站在护送永昌帝的龙船上,没想到一别数日,他竟这么快返回了?!
姜青若惊喜不已,唇边不自觉漾起笑意。
正当她提起裙摆,打算去歌坊见一见救命稻草时,刚抬起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转首之前,再抬眼望去的时候,她看到裴晋安穿着月白宽袖大袍,手拿折扇,姿态闲适地依靠在栏杆上,而方才那几个花红柳绿摇扇子的女子,正站在他身旁调笑。
其中有个身姿妖娆,风情妩媚的,更是铆足了劲想往他身上贴。
而他似乎散漫不羁地笑了笑,一副对这些莺莺燕燕来者不拒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