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说是别处云黛或者还不甚了了,这碣石山就在卢龙,云黛爬都不知爬过多少回:“这应是卢龙的碣石山吧?”
“好见识!”杜确赞了一句继续说道,“卷中第六首诗题是《赠海客归蓬莱》,小序中点明是四月初十作于浙江天姥山。然后是第七首《月下独酌》,只写了是四月作于江西滕王阁,但是诗中有‘且趁酒意拂玉盘’句,月圆如盘,当是四月十五日夜所作了……”
他这一条条说过来在场众人离得远的还不觉如何,原本坐在云黛他们附近的举子都惊诧莫名,刚刚这个杜确才看了谢祎的试卷多长时间?竟然能把里面的内容记得如此分毫不差!这个人长相虽然怪异骇人,竟然过目不忘,真是不可小觑!
只是他这样一首首数过来,众人除了惊叹他记忆过人,却还是不懂谢祎究竟忙在哪里。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还在说个不停的杜确:“杜君,你这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谢公子很忙呀!”
杜确狡黠一笑:“诸君试想,碣石山在卢龙,天姥山在会稽,两地相隔两千余里,谢君只花了九天就已经往来其间;接着又五日间,已经从会稽到了千里之外的豫章故郡,晚上在滕王阁上饮酒赏月。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西到蜀中,北走阳关,东及大海,南抵百越,谢公子往来神州各地名山大川,迎来送往,皆是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算起来一日少说也要走三百里,岂不是很忙么?”
他这样一解释众人尽皆明悟过来,这些书生日日攻读圣贤书,对于这些地理方位大多没什么概念,他们之间的路程远近就更不知所谓了。
可是这些举子再没有常识也知道一天三百里行程是不可能的,正常人行路一日六七十里已是极限。就算是朝廷驿使,一日也就一百五十里。
因而有人笑道: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谢公子那是日日按照朝廷马上飞递的速度在赶路,佩服佩服!”
“诶,朝廷马上飞递一天能走三四百里不假,得换人换马昼夜不停,谢公子那可是亲身前往,到了之后还能饮酒送客,吟诗作对,比起马上飞递可要厉害惬意多了!”
云黛此时也按捺不住,起身憋笑正色道:“诸君错了,杜君也是一样,你们都误会谢公子了。”
第172章 神行客谢祎
众人听云非墨发言皆是一愣,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错处么?
“愿闻其详,”杜确也有些奇怪,他刚刚在一旁观察,这个云公子跟谢祎他们明显不和,怎么此时反而帮他说话?
云黛从房准那里取过行卷,翻到卷首处指示众人:“诸君请看,谢公子前四首诗写的都还算正常,为何到了第六首突然就日行数百里了呢?原因皆在这第五首!”
“第五首?”众人皆是大奇,均想听听这名满洛阳的云非墨有何见解。
云黛正色道:“你们看,这第五首叫《恒山寻仙人不遇》,谢公子四月初一在卢龙送完朋友,就到了定州,在北岳寻访仙人。这诗名虽然写了寻仙人不遇,不过我觉得谢公子其实是遇到仙人了,不光遇到,而且这仙人看谢公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应该还传授了谢公子仙法,类似神行缩地、御剑飞行之类的。故而自打这首诗之后,谢公子便能飞天遁地,一日千里了。”
云黛幼时住在道观,总听道士们闲暇时讲些传奇故事,对于这些神神鬼鬼、法术变化之事顺手拈来,此刻讲出来颇有街头说书艺人的风范。
众人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取笑谢祎登时忍俊不禁,只是恪于蔡尧的面子不敢过分表露。
这时候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李乐突然怪叫道:“那这谢祎不就成了‘神行客’么!当真是稀奇稀奇,厉害厉害!”
李乐本来听众人吟诗作对很没有滋味,要不是等着看云兄弟扬眉吐气他早就坐不住了,却不想突然冒出了这么一桩事情,着实叫他喜出望外。一开始杜确说的那些距离什么的李乐也不甚明白,只知道大概是说谢祎作诗胡吹大气,此刻听了云黛的话顿觉贴切无比,灵光一闪给谢祎想了一个绰号出来。
本来众人不大敢笑,忍得就颇为辛苦。现在晋王殿下带头,还给想出了这么贴切、促狭的绰号,哪里还忍得住?一时间整个会场哄堂大笑,好些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站在场中的谢祎此刻脸色气得发青,本来杜确开口讥刺他就已经颇为难堪了,后面云非墨一番添油加醋更是让他恨得牙痒痒,偏生最后是晋王给他编排个外号,他还发作不得,只憋的一张俊脸都成了青色。
他不敢记恨晋王,只在心里把云非墨和杜确千刀万剐,尤其是云非墨,这个杜确虽然是始作俑者,但还算就事论事,自己写诗确实有时候为了追求辞藻奇幻,有臆造的情况,被人看破与人无怨。可是这个云非墨又算什么东西?居然跳出来编排、消遣自己?!若非他刻意引导,晋王又怎么会取笑自己?!